第24章 第24章
走出小巷，安一看到了这座她已经生活了十余年的城镇。
哪里不太一样了。
或许是太久没有回到这个时空，她竟然觉得这里的建筑过于老旧。
穿过街角的十字路口，就是熟悉的小区，映入眼帘的楼体外墙似乎重新刷了漆。
颜色不是她离开前的暗灰色。
安一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景色，有些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二十年前，
她暗笑自己太多疑，经历过生死后总会下意识怀疑身边的一切。
夜幕低垂，天色渐暗。
小吃街的商贩们一个接一个地点亮了铺子前的灯牌，安一记得，这里有她最经常吃的鸡蛋卷饼。
卷饼店的老板是个非常和善的大叔，他心疼安一的家庭状况，所以总会给她偷偷多塞几块。
其实她并不喜欢卷饼的味道，寡淡、油腻。
但她每天的零用钱只够买这个。
继续向前走，安一走到了安城小学。
“咚——咚咚”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足球掉落在她的眼前，安一迅速闪身，没有被砸到。
她弯腰捡起，这个足球看上去已经很破了，覆盖在上的皮面满是褶皱和足印，有的甚至已经翘起了边。
“姐姐，那是我的球。”
一个小男孩从远处跑过来，不太礼貌地大声说道。
安一多看了他两眼，将足球递给他：“小朋友，不要在马路边踢球，这是非常危险的。”
见对方没有反抗，她抬手摸了摸男孩的头：“你可以去旁边的操场里玩，那里场地大，还可以认识其他的小朋友。”
男孩不说话。
安一没有继续说教，而是直起身体打算离开。
“没有人愿意和我一起玩……我也不喜欢和他们玩！”
像是在掩饰心底的委屈，男孩的声音陡然拔高，但那通红的眼眶却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安一也曾经历过小孩子间莫名的孤立，这仿佛是一种天生存于人性的恶。
“那就不要找他们”，像是在对男孩说，也是对从前的自己说，“没有人接纳你，那你也不需要他们，孤独是最简单又最痛苦的情绪，如果你没办法接受，那只会更加难过。”
“如果足球必须要寻找伙伴而你又找不到，那不如先尝试其他的玩具？”安一想了想，提议道，“魔方怎么样，或者积木？都是很有趣的嘛。”
她没办法停留太多时间，尽可能开导几句后，安一继续向前走。
“你，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孩对着她的背影喊道。
安一没有回头。
有些人只有一面之缘，她不打算让自己的出现被第二个人知道。
“我叫邱文！我会记得你的！”
邱文？这名字有些耳熟。
又走了五分钟，她才记起，邱文，是她的高中同学。
他是安一班级的班长，因为个子很高，也同时兼任体育委员。
想到这里，安一一愣。
她怎么可能在二十年前遇到这么小的邱文。
心底划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安一走进路旁的超市，状似不经意地扫了眼墙上的挂历。
正中央清晰的印着几个数字，2012。
眩晕感更强烈了。
穿越的年份是她亲手输入的，明明是2022年，怎么会凭空多出来十年。
是机器出了问题，还是穿梭路径出了问题？
安一恍惚地走出了超市，脸色惨白。
如果不能准确回到二十年前，她就无法阻止那场悲剧，那她的穿梭也就毫无意义。
就在安一几乎绝望的时候，一辆满载着儿童的校车忽然停在了路的对面。
放学的时间到了。
门一开，背着书包的小孩子们便鱼贯而出，叽叽喳喳地走出车站。
过了大概五分钟，最后一排的小女孩才慢慢走了下来。
她皮肤白皙，长着一张非常讨喜的娃娃脸，小小的肩膀上挂着亮粉色的芭比书包，乖巧地站在校车门边对着司机叔叔告别。
安一看着那个矮小的身影，几乎要流出眼泪。
那是三十年前的安一。
虽然母亲突然离开人世，但小时候的她却没有缺少关爱，每天放学，爸爸都会带着甜甜的糖果来接她回家，无一例外。
即使他的内心充满悲伤，却也依旧完美地履行着作为父亲的责任。
车站里的小女孩面色茫然，急躁地跺着脚。
封存已久的记忆忽然清晰。
安一想起来了，就在某一天，父亲突然不再接送她上下课，并且开始酗酒，性情大变，经常性地对她拳脚相加。
英俊帅气的单亲男人，仿佛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有暴力倾向的不合格父亲。
而一切不幸的开始，似乎就是今天。
如果……她将一切都终止在源头呢？
安一脑中一震。
时间要到了。
最后看了一眼童年时的自己，她没有继续停留，而是在马路上飞奔起来。
安一要去看看，是什么，或者说是谁，导致了父亲的变化。
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她快速狂奔，在父亲下班之前到达了他所在的公司。
门卫大叔晃悠着蒲扇，边打哈欠边检查厂区，他一转头，看到一个快步向他跑来的女孩。
“叔叔，我想找安怀。”
安一气喘吁吁地停住脚步，尽可能放缓声音说道。
“安怀……哦，你说那个经理啊”，大叔一拍脑门，说道，“他今天提前下班了，半个小时前就已经走了。”
“他去了哪里，和谁一起去得，您记得吗？”
安一恳求地看着门卫。
“我得想想……”门卫蹙着眉头，终于，半分钟过去，他才记起。
“好像有个老头过来找过他，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孟经理就跟着他提前走了……欸，好像是去了酒吧，对，就是新开的那个，路口的那个……”
安一：“老头？”
天空一道晴天炸雷，惊得两人都是一哆嗦。
门卫望了望天空，说道：“对，我也是头一次看见，可能不是住在这个社区的吧。”
看到安一穿着的训练服，门卫睁大了眼睛，指着她说道：“对对对，他也是这一身，跟你的衣服一模一样。”
一样的训练服？
安一很清楚，自己身上的是时空穿梭独有的防护服，基地里的其他人是绝不可能随便穿上的。
那会是谁呢？
她转身就要往酒吧走。
门卫赶忙拦住她，说道：“欸，丫头，先别走。你不会也是安经理的追求者之一吧？你还这么年轻，长得也这么漂亮，我劝你啊，早点放弃吧。”
“安经理的妻子虽然去世了，但他还有个女儿，你应该是知道的吧？他非常爱他女儿，而且我之前听他说了，这辈子，他都不打算再婚了……”
大叔是真的发自内心想要劝她：“你看着这么小，未来还有无限可能呢，何必偏要追求一个不可能的人呢？”
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安一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您。”
她转身走出大门。
父亲确实这辈子都没有再婚。
因为他的生命终结在了十年后，结果于自己的女儿手中。
又是一道响雷。
安一记得，这时的她独自坐在车站里。天气很冷，她被冻得瑟瑟发抖，却始终没能等来父亲。
她一个人默默走回家里，推开房门，却是满屋的酒气。
从那之后，父亲经常忽地暴怒，然后将火气全部发泄在她的身上。
对于安一来说，那之后，天就一直是灰蒙蒙的。
没有时间想那么多，她径直进入酒吧。
不断闪烁着的彩灯中，安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吧台角落的父亲。
即使已经步入中年，他挺拔的身姿和俊秀的长相，依旧引得不少女性上前搭话。
安怀礼貌地拒绝了所有人的搭讪，只是呆呆地坐着，一杯又一杯地往嘴里倒酒。
往前走了几步，安一看到了他身边坐着的人。
一个白发苍苍、穿着基地特制防护服的老人，侧头紧盯着安怀，嘴里还在不停地说这些什么。
震耳欲聋的音乐响彻整个酒吧，安一被吵得头晕，她半遮着脸，悄悄地走到了安怀旁边，想要听到二人的声音。
几乎凑到安怀的背后，她才隐约听到了几个模糊的字眼“女儿”“痛苦”“罪孽”。
安怀杯中的液体浑浊，他没有在意，猛地仰头再次灌进嘴里。
音乐暂缓，dj正在切换下一首歌曲。
在这短暂的几秒安静中，安一听到了老人的最后一句话：
“记住，你的女儿是这个世界的灾星，她是不祥的象征，击垮她、虐待她，等她成年后……你可以亲手毁掉她。”
听到这句恶毒的诅咒，安一怔住。
她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
究竟是谁，穿梭时空只为了毁掉她的童年？
安一强撑着身体走过去，想要看清楚对方的脸，可座椅上早就没有了老人的身影。
安怀神志不清地趴在吧台上，嘴里却不停地念叨着“酒”和“灾星”两个词语。
不像是喝醉了，倒像是被催眠洗脑了。
脸颊湿漉漉的，安一抹了一把，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你还好吧”，酒保正在收拾桌子，看到这个漂亮的女孩忽然默默哭泣，抽出几张纸巾递了过去，“是失恋了吗？”
这个时间跑到这里买醉的年轻少女，似乎只有失恋这一个合理的解释。
安一猛地抬眼：“你看到刚刚坐在这里的老人去哪了吗？”
酒保拿起桌上的空酒杯，这才看到下面夹着的纸条。
“喏，这有张纸，你看看。”
接过纸条，安一看清了上面的字——后街巷口，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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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不太一样了。
或许是太久没有回到这个时空，她竟然觉得这里的建筑过于老旧。
穿过街角的十字路口，就是熟悉的小区，映入眼帘的楼体外墙似乎重新刷了漆。
颜色不是她离开前的暗灰色。
安一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景色，有些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二十年前，
她暗笑自己太多疑，经历过生死后总会下意识怀疑身边的一切。
夜幕低垂，天色渐暗。
小吃街的商贩们一个接一个地点亮了铺子前的灯牌，安一记得，这里有她最经常吃的鸡蛋卷饼。
卷饼店的老板是个非常和善的大叔，他心疼安一的家庭状况，所以总会给她偷偷多塞几块。
其实她并不喜欢卷饼的味道，寡淡、油腻。
但她每天的零用钱只够买这个。
继续向前走，安一走到了安城小学。
“咚——咚咚”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足球掉落在她的眼前，安一迅速闪身，没有被砸到。
她弯腰捡起，这个足球看上去已经很破了，覆盖在上的皮面满是褶皱和足印，有的甚至已经翘起了边。
“姐姐，那是我的球。”
一个小男孩从远处跑过来，不太礼貌地大声说道。
安一多看了他两眼，将足球递给他：“小朋友，不要在马路边踢球，这是非常危险的。”
见对方没有反抗，她抬手摸了摸男孩的头：“你可以去旁边的操场里玩，那里场地大，还可以认识其他的小朋友。”
男孩不说话。
安一没有继续说教，而是直起身体打算离开。
“没有人愿意和我一起玩……我也不喜欢和他们玩！”
像是在掩饰心底的委屈，男孩的声音陡然拔高，但那通红的眼眶却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安一也曾经历过小孩子间莫名的孤立，这仿佛是一种天生存于人性的恶。
“那就不要找他们”，像是在对男孩说，也是对从前的自己说，“没有人接纳你，那你也不需要他们，孤独是最简单又最痛苦的情绪，如果你没办法接受，那只会更加难过。”
“如果足球必须要寻找伙伴而你又找不到，那不如先尝试其他的玩具？”安一想了想，提议道，“魔方怎么样，或者积木？都是很有趣的嘛。”
她没办法停留太多时间，尽可能开导几句后，安一继续向前走。
“你，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孩对着她的背影喊道。
安一没有回头。
有些人只有一面之缘，她不打算让自己的出现被第二个人知道。
“我叫邱文！我会记得你的！”
邱文？这名字有些耳熟。
又走了五分钟，她才记起，邱文，是她的高中同学。
他是安一班级的班长，因为个子很高，也同时兼任体育委员。
想到这里，安一一愣。
她怎么可能在二十年前遇到这么小的邱文。
心底划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安一走进路旁的超市，状似不经意地扫了眼墙上的挂历。
正中央清晰的印着几个数字，2012。
眩晕感更强烈了。
穿越的年份是她亲手输入的，明明是2022年，怎么会凭空多出来十年。
是机器出了问题，还是穿梭路径出了问题？
安一恍惚地走出了超市，脸色惨白。
如果不能准确回到二十年前，她就无法阻止那场悲剧，那她的穿梭也就毫无意义。
就在安一几乎绝望的时候，一辆满载着儿童的校车忽然停在了路的对面。
放学的时间到了。
门一开，背着书包的小孩子们便鱼贯而出，叽叽喳喳地走出车站。
过了大概五分钟，最后一排的小女孩才慢慢走了下来。
她皮肤白皙，长着一张非常讨喜的娃娃脸，小小的肩膀上挂着亮粉色的芭比书包，乖巧地站在校车门边对着司机叔叔告别。
安一看着那个矮小的身影，几乎要流出眼泪。
那是三十年前的安一。
虽然母亲突然离开人世，但小时候的她却没有缺少关爱，每天放学，爸爸都会带着甜甜的糖果来接她回家，无一例外。
即使他的内心充满悲伤，却也依旧完美地履行着作为父亲的责任。
车站里的小女孩面色茫然，急躁地跺着脚。
封存已久的记忆忽然清晰。
安一想起来了，就在某一天，父亲突然不再接送她上下课，并且开始酗酒，性情大变，经常性地对她拳脚相加。
英俊帅气的单亲男人，仿佛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有暴力倾向的不合格父亲。
而一切不幸的开始，似乎就是今天。
如果……她将一切都终止在源头呢？
安一脑中一震。
时间要到了。
最后看了一眼童年时的自己，她没有继续停留，而是在马路上飞奔起来。
安一要去看看，是什么，或者说是谁，导致了父亲的变化。
凭借着脑海中的记忆，她快速狂奔，在父亲下班之前到达了他所在的公司。
门卫大叔晃悠着蒲扇，边打哈欠边检查厂区，他一转头，看到一个快步向他跑来的女孩。
“叔叔，我想找安怀。”
安一气喘吁吁地停住脚步，尽可能放缓声音说道。
“安怀……哦，你说那个经理啊”，大叔一拍脑门，说道，“他今天提前下班了，半个小时前就已经走了。”
“他去了哪里，和谁一起去得，您记得吗？”
安一恳求地看着门卫。
“我得想想……”门卫蹙着眉头，终于，半分钟过去，他才记起。
“好像有个老头过来找过他，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孟经理就跟着他提前走了……欸，好像是去了酒吧，对，就是新开的那个，路口的那个……”
安一：“老头？”
天空一道晴天炸雷，惊得两人都是一哆嗦。
门卫望了望天空，说道：“对，我也是头一次看见，可能不是住在这个社区的吧。”
看到安一穿着的训练服，门卫睁大了眼睛，指着她说道：“对对对，他也是这一身，跟你的衣服一模一样。”
一样的训练服？
安一很清楚，自己身上的是时空穿梭独有的防护服，基地里的其他人是绝不可能随便穿上的。
那会是谁呢？
她转身就要往酒吧走。
门卫赶忙拦住她，说道：“欸，丫头，先别走。你不会也是安经理的追求者之一吧？你还这么年轻，长得也这么漂亮，我劝你啊，早点放弃吧。”
“安经理的妻子虽然去世了，但他还有个女儿，你应该是知道的吧？他非常爱他女儿，而且我之前听他说了，这辈子，他都不打算再婚了……”
大叔是真的发自内心想要劝她：“你看着这么小，未来还有无限可能呢，何必偏要追求一个不可能的人呢？”
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安一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您。”
她转身走出大门。
父亲确实这辈子都没有再婚。
因为他的生命终结在了十年后，结果于自己的女儿手中。
又是一道响雷。
安一记得，这时的她独自坐在车站里。天气很冷，她被冻得瑟瑟发抖，却始终没能等来父亲。
她一个人默默走回家里，推开房门，却是满屋的酒气。
从那之后，父亲经常忽地暴怒，然后将火气全部发泄在她的身上。
对于安一来说，那之后，天就一直是灰蒙蒙的。
没有时间想那么多，她径直进入酒吧。
不断闪烁着的彩灯中，安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吧台角落的父亲。
即使已经步入中年，他挺拔的身姿和俊秀的长相，依旧引得不少女性上前搭话。
安怀礼貌地拒绝了所有人的搭讪，只是呆呆地坐着，一杯又一杯地往嘴里倒酒。
往前走了几步，安一看到了他身边坐着的人。
一个白发苍苍、穿着基地特制防护服的老人，侧头紧盯着安怀，嘴里还在不停地说这些什么。
震耳欲聋的音乐响彻整个酒吧，安一被吵得头晕，她半遮着脸，悄悄地走到了安怀旁边，想要听到二人的声音。
几乎凑到安怀的背后，她才隐约听到了几个模糊的字眼“女儿”“痛苦”“罪孽”。
安怀杯中的液体浑浊，他没有在意，猛地仰头再次灌进嘴里。
音乐暂缓，dj正在切换下一首歌曲。
在这短暂的几秒安静中，安一听到了老人的最后一句话：
“记住，你的女儿是这个世界的灾星，她是不祥的象征，击垮她、虐待她，等她成年后……你可以亲手毁掉她。”
听到这句恶毒的诅咒，安一怔住。
她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
究竟是谁，穿梭时空只为了毁掉她的童年？
安一强撑着身体走过去，想要看清楚对方的脸，可座椅上早就没有了老人的身影。
安怀神志不清地趴在吧台上，嘴里却不停地念叨着“酒”和“灾星”两个词语。
不像是喝醉了，倒像是被催眠洗脑了。
脸颊湿漉漉的，安一抹了一把，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你还好吧”，酒保正在收拾桌子，看到这个漂亮的女孩忽然默默哭泣，抽出几张纸巾递了过去，“是失恋了吗？”
这个时间跑到这里买醉的年轻少女，似乎只有失恋这一个合理的解释。
安一猛地抬眼：“你看到刚刚坐在这里的老人去哪了吗？”
酒保拿起桌上的空酒杯，这才看到下面夹着的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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