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海底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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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的一路，唐念念设想了很多境况，她想象自己大概会被带去做苦役，因为她们被称为‘仆役’，来的终归会是最辛苦的地方。闪舞35xs这里应该荒凉又繁忙，有灵魂生不如死的永远劳作……
可是没有，令唐念念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打开木门，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人间。
这无疑是人间，它有井然有序的房屋、有蓝天和绿草，还有几块田垄。
一个恍惚，唐念念还以为自己去到了某座古代的小城镇。这里有人生活、有人行走，有人吃饭、有人叫卖、有人劳作。这里俨然就是人类的地盘儿，这些人都过着普通人的生活，除了在飘浮、神情麻木以外。
唐念念很确定，这些都是人类的灵魂，大概，都是在夜雨村游水，被那个怪物拉进深渊、万劫不复的灵魂们。
“愣着干什么，右拐武器铺，会有人跟你讲的。”妖怪开始尖声尖气的威胁她，却止步于门口：“别耍什么花样，不然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必死更惨。”
唐念念向前飘了几步，绕过一个馄饨摊，没多远就是她要待的地方了，她在门口四下张望一瞬，伸手推开了那间已经有些被风蚀的木门。
炉子里有未熄的火，泛着幽幽的蓝光，火也是假的，它没有温度，也没有多少光亮。屋子小而破，还有一间里屋，唐念念探头看了看，里面有张矮木床，墙上挂着一件蓑衣。
屋子很简陋，很显然打铁匠家里不会太有钱，这里有很多刻意营造的生活痕迹，比如碗筷、床褥、旧衣服。
可是唐念念并不认为这里的谁会需要吃饭，因为方才路过馄饨摊的时候，那些人只是对着几个空碗，几乎是麻木的重复着某项任务般。闪舞35xs
她正在揣测所处的境况，就被一阵很轻的敲门声打断了，回过头去，她看见了一个人。
这么说不太严谨，他应该曾经是人。因为他和她一样有着人的形态，他头发花白，看起来已然年老。他显得很和善，穿着长衫，手里拿了本小册子，有点像小学课文里那种拿戒尺的教书老先生。
他招呼着唐念念过去，开口时慢吞吞的：“你是新来的？这里是我负责。”
唐念念飘到他面前，看他站在铺子里打铁的家伙事旁边摊开册子拿出毛笔，似乎打算记录一份唐念念的档案，不过在他公正的写下到来时间之后，问了一句无关的话：“外面还好吧？”
唐念念微微一笑：“你对每个来这儿的人都要这么问一句吗？”
老人怔了片刻，继而笑了：“是啊，我惦记着外面。”
“还好，不过应该比你那时候变化多了挺多。”唐念念挺擅长跟灵魂交谈：“你从哪儿来？”
老人思索了一会儿，面上没有太多情绪：“我从福贵镇来，就在这岸上，听后来的人说现在叫夜雨村。”
唐念念点点头，对于这样漫长的时间跨度并不意外：“也是，肯定是在这里足够久了，她才会信任你。”
老人笑了一声：“你叫什么？”
“唐念念。”
老人笑着点点头，又执笔在页子上工工整整写下她的名字：“我姓付，叫我付村长吧。”
唐念念哑然失笑：“那夜雨村现在的付村长是您的亲戚不？”
“这个我是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应该是。我们老付家的人就该有出息。”他似乎有意跟唐念念打趣：“他在上面当村长，我在下面当。”
“但这不是鬼界，在这里这么久了不会厌烦吗？”唐念念背过手，观望着他的神情。35xs
一闪而过的凄然，但付村长很快轻笑着摇了摇头：“习惯了。”他微微一眯眼，轮到他发问：“怎么你不害怕？也难得碰到不害怕的人，先前来到这里的人都已经被那些怪物折磨的脱了半层皮，看见我也是怕的不行，得好久才能适应。”
唐念念莞尔：“我和别人不一样。”
“我也觉得不太一样。”付村长啧啧点点头，推了推自己阿炳似的圆眼镜：“我从来没遇见像你这么不慌的，看见那些怪物男人都得吓得尿裤子。不过也好，妖怪一般都不敢进来这儿，大人不允许他们涉足海底城。”
唐念念站在窗边看着街道上的人在飘荡，它们都神色木然，一丝生气也没有，也是，死人怎么会有生气呢。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这座城，它看起来毫无用处。”唐念念看着对面一家没有烟火气的美食铺：“每个人都只是在演，没办法真的吃东西，也没办法真的开心。对吗？如果永远这样无法终结，还不如死了的好。”
老人眯起眼睛望着她，忽而哈哈笑出声，笑的爽朗轻快，又有点干巴巴的：“小姑娘，这个想法人人都有，但是只有你敢说出来。”他摊一摊手，撇了撇嘴：“可惜这不是我们的地盘，你活不好，也死不了。你能怪谁呢？怪就怪你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让他们逮住了，这儿可是个叫天天不应的地方，你要是哪天能走出去，别忘了带上我。哈哈哈！”
唐念念并不觉得有什么笑点，但是付村长大概觉得这么嘲笑她有点过分了，于是发出一声长叹：“其实也别想那么多，活在世上和在这里没什么区别，大部分人也是在重复几十天过的和一天差不多。”
唐念念有点无奈的一眨眼：“姹傩大人会来这里吗？”
老人很笃定的一点头：“常来。”
“那她多久会来？”
老人和颜悦色的合上本子：“五十年一次。”
“那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八个月零时期天前。”
“……”唐念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只有蜃楼大门开启的时候她才会来？那她平时都在哪里？”
“这个——”老人哑然失笑：“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小姑娘竟然知道蜃楼，也是不简单，你该不会跟它们有关系吧？”
“它们？”唐念念皱起眉：“他们是谁？”
老人合上册子，向前飘了飘，压低声音：“魇将军啊，你不知道吗？”
“这个……”唐念念一脸懵逼：“我还真不知道。”
老人又哈哈大笑，背着手佝偻着身子在屋里轻轻飘荡，哼歌似的说：“打仗喽，打仗喽。”
“你是说海底在打仗？”唐念念神色凝重起来，无端想起鲛人的歌声：“这个魇将军和蜃楼打仗吗？”
“魇将军背叛了姹傩大人，他掌握了大家不知道的秘密。”老人且笑且叹：“现在连海底城能拿得出手的魂都被派去打仗了，你说咱们是不是输定了？你来得巧啊，来得巧。”
唐念念觉得他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很迷：“我怎么来得巧了？”
“如果输了，我们就都解脱了。”村长望着她，眼里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渴望：“即使灰飞烟灭也比困在这儿好啊，可惜他们看我太老了，又怕姹傩大人回来看到海底城没人管了会降罪。他们不会派我去打仗的，他们也不会派你去，因为你是女人。”
这话说的唐念念有点来气：“女人怎么了？”
“不是我看不起你，我知道现在世道变了，我也听后来的人说了，现在上头讲求男女平等，哎呀，那得是什么样啊，啧啧啧，乱了套喽。”
没想到这个付村长还是个根深蒂固的直男思想，不过也难怪，他的年代一定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
“呵呵。”唐念念抱起手臂，心想等我有空我给你露一手的时候，惊掉你的假牙。
眼下不是吓掉村长假牙的时候，唐念念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脑中飞快形成了一套计划，虽然很难说是否行得通：“还会有人来海底城征兵吗？我想参战，和姹傩大人一起退敌。”
付村长发出一声苦笑：“你也不是第一个了，海底城人人都想参战，巴不得寻死。但是刚来就急着寻思的你确实是第一个……”他捋了捋山羊胡子：“可惜他们不招老人和女人，不然海底城的人都走光了，万一打退了魇大人，海底城却没人了，姹傩大人会惩罚他们的。”
“如果我想试试呢？”
付村长看着唐念念一脸的执意，内心大概是觉得有点羡慕：“年轻真好，可以急着去送死。”他发出一声吟唱般的笑：“那我带你去征兵处吧，能不能通过还得看你有没有能耐，想送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在此之前，你真的不想看看原先的福贵镇吗？”
“你是说……”唐念念停了停，有些疑惑的问：“这里是福贵镇的原貌吗？”
老人很满意的点头：“是的，可是再严格点儿，它比我在的福贵镇还要老一点儿，我小时候这个武器铺已经改成了首饰铺了。很有意思吧？我也不懂，大人到底是为什么建了个海底城，但是想想也能明白，她也在上头待过，也有家和惦记的人，大概也是她怀念的地方吧。”
老人轻叹一声，指了指窗外的街道：“尽头那所房子，每五十年她都要来住一晚，大概就是她的家吧。”
他不等唐念念说话就向门口飘去：“走吧，按规矩我得带你走一圈，正好，带你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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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的一路，唐念念设想了很多境况，她想象自己大概会被带去做苦役，因为她们被称为‘仆役’，来的终归会是最辛苦的地方。闪舞35xs这里应该荒凉又繁忙，有灵魂生不如死的永远劳作……
可是没有，令唐念念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打开木门，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人间。
这无疑是人间，它有井然有序的房屋、有蓝天和绿草，还有几块田垄。
一个恍惚，唐念念还以为自己去到了某座古代的小城镇。这里有人生活、有人行走，有人吃饭、有人叫卖、有人劳作。这里俨然就是人类的地盘儿，这些人都过着普通人的生活，除了在飘浮、神情麻木以外。
唐念念很确定，这些都是人类的灵魂，大概，都是在夜雨村游水，被那个怪物拉进深渊、万劫不复的灵魂们。
“愣着干什么，右拐武器铺，会有人跟你讲的。”妖怪开始尖声尖气的威胁她，却止步于门口：“别耍什么花样，不然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必死更惨。”
唐念念向前飘了几步，绕过一个馄饨摊，没多远就是她要待的地方了，她在门口四下张望一瞬，伸手推开了那间已经有些被风蚀的木门。
炉子里有未熄的火，泛着幽幽的蓝光，火也是假的，它没有温度，也没有多少光亮。屋子小而破，还有一间里屋，唐念念探头看了看，里面有张矮木床，墙上挂着一件蓑衣。
屋子很简陋，很显然打铁匠家里不会太有钱，这里有很多刻意营造的生活痕迹，比如碗筷、床褥、旧衣服。
可是唐念念并不认为这里的谁会需要吃饭，因为方才路过馄饨摊的时候，那些人只是对着几个空碗，几乎是麻木的重复着某项任务般。闪舞35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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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不太严谨，他应该曾经是人。因为他和她一样有着人的形态，他头发花白，看起来已然年老。他显得很和善，穿着长衫，手里拿了本小册子，有点像小学课文里那种拿戒尺的教书老先生。
他招呼着唐念念过去，开口时慢吞吞的：“你是新来的？这里是我负责。”
唐念念飘到他面前，看他站在铺子里打铁的家伙事旁边摊开册子拿出毛笔，似乎打算记录一份唐念念的档案，不过在他公正的写下到来时间之后，问了一句无关的话：“外面还好吧？”
唐念念微微一笑：“你对每个来这儿的人都要这么问一句吗？”
老人怔了片刻，继而笑了：“是啊，我惦记着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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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念念点点头，对于这样漫长的时间跨度并不意外：“也是，肯定是在这里足够久了，她才会信任你。”
老人笑了一声：“你叫什么？”
“唐念念。”
老人笑着点点头，又执笔在页子上工工整整写下她的名字：“我姓付，叫我付村长吧。”
唐念念哑然失笑：“那夜雨村现在的付村长是您的亲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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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不是鬼界，在这里这么久了不会厌烦吗？”唐念念背过手，观望着他的神情。35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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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这座城，它看起来毫无用处。”唐念念看着对面一家没有烟火气的美食铺：“每个人都只是在演，没办法真的吃东西，也没办法真的开心。对吗？如果永远这样无法终结，还不如死了的好。”
老人眯起眼睛望着她，忽而哈哈笑出声，笑的爽朗轻快，又有点干巴巴的：“小姑娘，这个想法人人都有，但是只有你敢说出来。”他摊一摊手，撇了撇嘴：“可惜这不是我们的地盘，你活不好，也死不了。你能怪谁呢？怪就怪你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让他们逮住了，这儿可是个叫天天不应的地方，你要是哪天能走出去，别忘了带上我。哈哈哈！”
唐念念并不觉得有什么笑点，但是付村长大概觉得这么嘲笑她有点过分了，于是发出一声长叹：“其实也别想那么多，活在世上和在这里没什么区别，大部分人也是在重复几十天过的和一天差不多。”
唐念念有点无奈的一眨眼：“姹傩大人会来这里吗？”
老人很笃定的一点头：“常来。”
“那她多久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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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老人哑然失笑：“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小姑娘竟然知道蜃楼，也是不简单，你该不会跟它们有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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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又哈哈大笑，背着手佝偻着身子在屋里轻轻飘荡，哼歌似的说：“打仗喽，打仗喽。”
“你是说海底在打仗？”唐念念神色凝重起来，无端想起鲛人的歌声：“这个魇将军和蜃楼打仗吗？”
“魇将军背叛了姹傩大人，他掌握了大家不知道的秘密。”老人且笑且叹：“现在连海底城能拿得出手的魂都被派去打仗了，你说咱们是不是输定了？你来得巧啊，来得巧。”
唐念念觉得他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很迷：“我怎么来得巧了？”
“如果输了，我们就都解脱了。”村长望着她，眼里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渴望：“即使灰飞烟灭也比困在这儿好啊，可惜他们看我太老了，又怕姹傩大人回来看到海底城没人管了会降罪。他们不会派我去打仗的，他们也不会派你去，因为你是女人。”
这话说的唐念念有点来气：“女人怎么了？”
“不是我看不起你，我知道现在世道变了，我也听后来的人说了，现在上头讲求男女平等，哎呀，那得是什么样啊，啧啧啧，乱了套喽。”
没想到这个付村长还是个根深蒂固的直男思想，不过也难怪，他的年代一定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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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不是吓掉村长假牙的时候，唐念念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脑中飞快形成了一套计划，虽然很难说是否行得通：“还会有人来海底城征兵吗？我想参战，和姹傩大人一起退敌。”
付村长发出一声苦笑：“你也不是第一个了，海底城人人都想参战，巴不得寻死。但是刚来就急着寻思的你确实是第一个……”他捋了捋山羊胡子：“可惜他们不招老人和女人，不然海底城的人都走光了，万一打退了魇大人，海底城却没人了，姹傩大人会惩罚他们的。”
“如果我想试试呢？”
付村长看着唐念念一脸的执意，内心大概是觉得有点羡慕：“年轻真好，可以急着去送死。”他发出一声吟唱般的笑：“那我带你去征兵处吧，能不能通过还得看你有没有能耐，想送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在此之前，你真的不想看看原先的福贵镇吗？”
“你是说……”唐念念停了停，有些疑惑的问：“这里是福贵镇的原貌吗？”
老人很满意的点头：“是的，可是再严格点儿，它比我在的福贵镇还要老一点儿，我小时候这个武器铺已经改成了首饰铺了。很有意思吧？我也不懂，大人到底是为什么建了个海底城，但是想想也能明白，她也在上头待过，也有家和惦记的人，大概也是她怀念的地方吧。”
老人轻叹一声，指了指窗外的街道：“尽头那所房子，每五十年她都要来住一晚，大概就是她的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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