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枝节,孩子出生了 为钻石900加更(万字更新)_此山乃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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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4枝节,孩子出生了 为钻石900加更(万字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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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虽然靠近皇宫,却因为假神仙真神棍的郭京不知所踪,城门被攻破了,现在汴京大乱。

  这一处又非皇宫的正门口,只是邻着一处偏僻的宫墙,又是李似锦寻的送余淼淼离开的小路,此时除了越来越接近的马蹄声,路上并没有旁的人烟。

  不远处倒是可以看见几处房屋和巷子,此时也一片安静,无人走动。

  余淼淼静静的等着腹痛过去,轿外的几个暗卫都沉默的等着。她一下一下的深呼吸,等到平息下来,却突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来越清晰。

  要是换做往常,她必定是寒毛直竖,恨不得叫这些东西赶紧让开。

  此时却白着脸,心想,看来这附近最近的宫殿肯定有温泉,所以这里的温度比别的地方高,别的地方白雪皑皑,这里地上的积雪都全部融化,所以本该没有冬眠的爬虫们,还能活动。

  这时,轿子外有暗卫问余淼淼:“夫人,有人靠近了,是几个道士装扮的人,应该是郭京,约有二十来个,他们后面有大军追赶,后面的那一批应该才是女真人,现在是迎还是避?”

  国师郭京......

  就是此人为赵蛮批的“天煞孤星”的命格,端看此人选七千七百七十七人,合了生辰八字,装神弄鬼的打开城门,迎战女真铁骑,什么天君所授之“六甲法”,就是个神棍,这样的人,居然被两代皇帝信任,当成是活神仙,真是疯了。

  余淼淼眸里闪过冷意,道:“人数太多,我们寡不敌众,先就近躲避,也不用去那个地道口了,看看情形再说。”

  不远处就有巷子有房屋,余淼淼却没有让人躲藏在那,最后实在没地方躲避,就藏在一处人家的屋顶之上了,将轿子就扔在了路边上的树后面,一个空轿子倒是不怕别人拿走。

  余淼淼被人护着,藏在院子角,这里正好有一株榕树,许是因为这宫墙附近温度高的缘故,比别的地方要生机勃勃一些,枝叶十分的精神,绿意盎然的,跟此时汴京城的肃杀显得格格不入。

  主要是枝叶繁茂,独木成林,方便隐藏。透过枝叶的缝隙又能够看见不远处的路面的情形。

  余淼淼从随身的荷包里摸了一颗看不出什么材质的珠子出来,将指尖咬破了,血珠沁入这珠子里,那莹白的珠子转瞬变成了粉色。

  随着血珠沁入的越多,颜色越来越红,直至变成了血一样的鲜红,像是被水沁开的纸,慢慢的伸展开来,竟然是一条圆滚滚的虫子。

  看得几个暗卫眼睛一缩,不敢乱瞧,见余淼淼面上越发惨白,更不敢开口去问,只是护住她不掉下去,然后各自紧紧的盯着路面。

  路上,那几个道士已经越来越近了,已经都能够看清楚他们胳膊上搭着的,飘动的拂尘。

  这时,突然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声响传入耳膜,余淼淼浑身一颤,身体紧绷,旋即闭上了眼睛,也捂住了耳朵,几个暗卫不明所以,只见血光在面前一跃,很快,就看见了让他们终身难忘,却又毛骨悚然的一幕。

  这条安静的巷子里,家家户户都有院门,构造大同小异,从这院墙上,院门的缝隙里爬出许多的爬虫,估计墙缝里的蜈蚣,人家屋里的屋龙,居然也能够在大冬天的出没,冬眠的习性都改了,像是约好了一般往那条路上去。

  更可怖的是从那宫墙里、附近的草虫里、也许还有不远处的地洞中,爬出来许多的小虫,密密麻麻的一片,黑乎乎的,像是赶着去聚会似的。

  凭心而论,这几个暗卫并不怕这五毒,只是数量一多,就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余淼淼,心中一凛,又不好意思像余淼淼这样闭眼捂耳,此时听见马匹的嘶叫声,还几声惊叫,只能硬着头皮看路面的情形。

  “有什么异动跟我说。”余淼淼闭着眼睛的道。

  说话间,她已经摸了一个银哨子出来,垂下头,也不看那路,只将哨子放在唇下,轻轻一吹,暗卫明明都能够感觉到这哨音带动了气流,这气流让他们的耳朵有些不适,隐隐发疼,却又没有听见半点声响,十分古怪。

  更古怪的还在后面,路上的虫子组成的队伍拦住了马匹的去路,并且开始朝着人攻击而去,几个胆小的道士被受惊的马甩下来,挣扎几下,顿时就不能动弹了。

  “往回走,往回走!”有人惊呼。

  “回去可是女真人,这回真的是完了!”

  “贫道宁可被女真人俘获,也不愿意被这些爬虫咬死。”

  “国师,你懂得六甲法,上通神仙,下请鬼神,这些是不是你请来御敌的?可别袭击我们呀。”

  鬼哭狼嚎的声音,余淼淼隔了这么远都能够听见。

  她并未学好这一招御百虫,不过是因为自身体内的药蛊之便,并不能随心所欲的催动它们,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的力气,她额头上已有汗珠流出来,气息有些不稳。

  直到听见大队人马的声响,听人用陌生的语言咒骂起来,她才松开了唇边的银哨。

  “嗖嗖嗖”的放箭声,又一声爆破声,顿时一股浓郁的腥臭味传来。

  一声暴喝声响起:“那个装神弄鬼的臭道士呢,看他死了没有?大皇要问话!”

  旋即,就是一阵哀嚎之声,隐约听见有人在说话,具体说了什么,余淼淼听人语声不若暗卫,没有听清楚,又不敢去看那边的场面,只是心中有些感慨,五毒且罢了,那些屋龙虽然她害怕,但是听闻是普通人家的益虫,屋龙死了,影响气运,她今天不知道破坏了多少人家的气运。

  摸了摸肚子,又安慰自己,她也是为汴京百姓略报仇罢了,城门口不知道死了多少兵将和百姓,等她生下孩子,再无顾忌,尚或可以直面会一会那唐括特斯哈,驱动百虫将他咬死,也算是报了杀夫之仇。

  赵蛮虽非他所害,但是也因他而起,什么是非道理,什么冤有头债有主,她什么都不管,她的是非,已经随着赵蛮走远了,她只想要他走得安心一些。

  胡思乱想了一阵,闻见越发浓郁的腥臭,又听见无数惨嚎声,她料想那些虫物可能被火器震住,并不敢继续往前,硬着头皮,又用力吹了两下银哨,那路边更是惨叫连连。

  突然,两个暗卫将她一把搀扶住,低声道:“夫人,唐括正命人四处查看,以免露出端倪,属下先送你离开,事急从权,得罪了。”

  余淼淼点点头,已经被两人稳稳的扶住了胳膊,身体骤然一轻,落在地面上。

  “你们两个守着夫人,我们两个去将人引开,若是失散了,老规矩,夫人身边不能少人。”为首的暗卫很快分配了职责,得到三个同伴的认同和保证,这才带了一人迅速的离去了。

  不多时就听见有人追着他们离开,余淼淼暗自为他们捏了一把汗。

  却听见院子里的房间门突然被拉开,一个老者见到院子里多了人,唬了一跳,这兵荒马乱,见余淼淼又是个孕妇,并未惊叫出声。

  余淼淼道了谢,被人叹息着迎进去了,在屋内略休息了一会,又听见屋外一阵打斗之声,应该是周修武带人赶到了。

  余淼淼又担忧自己人被毒虫咬到,又担心他们不敌唐括,损失惨重,担忧了一阵,派了一人出去查看,不多时外面的打斗声突然停歇了,余淼淼也不敢贸贸然出去看,身边还剩下一人,这人死活也不肯离开半步。

  在这户人家用了饭,别人也好心给余淼淼收拾了一间房屋出来。

  等到天黑,出去打探消息的暗卫才回来了,却说,先前唐括被听到响动的朝臣好声好气的迎进宫门去了,周修武等人气急之下,被宫中禁军驱走,不知道去了何处。

  这暗卫是跟着进宫去偷听了一会,却是新皇率众文武百官,正急着确定投降—议和—赔款—退兵的详细策略,以为不过如以往跟辽、夏一样,赔钱之后对方就能够退兵了,现在宫中正在谈判。

  为了让唐括满意,将先前力主迎战死守的将领接近罢免,让其出气。

  听到这里,余淼淼都气笑了,又如先前与辽、夏和谈之时,待赵蛮一样的策略,有这样的皇帝,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吧。

  只是可怜了她自己,因为这样的统治者,变成了寡妇。

  先前所有的抵抗和努力,都像是一场笑话。

  她心中难受,也不能叫赵炽好受,折腾到了半夜,也让赵炽在宫中陪到半夜。

  她今日身心俱疲,虽然疲惫,却是毫无睡意,等到下半夜,突然腹中疼痛起来,她忧心今天突然吹动银哨耗了力气,也动了胎气,正要唤人,却听见屋顶瓦片的响动。

  原本只当是先前引开女真人的暗卫回来了,哪知道却听屋外一阵打斗,很快房门被推开,两个黑影冲着她床边而来,不由分说将她制住,堵住了嘴,捆了手脚,装进麻袋之中了。

  房间漆黑,余淼淼也未看见是什么人,被这人抗在肩膀上,腹中越来越疼,她也不敢挣扎,只是心中急急的祈祷,孩子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发作。

  她心中焦急害怕,只觉得度秒如年,不知道在颠簸之中走了多久,突然被人重重的放在地上,余淼淼顿时身下一阵潮湿,她心中咯噔一下,眼前豁然一亮。

  顾不得去看是什么人将她掳了来,她赶紧低头去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只穿了单衣和裤子,夹袄和狐裘临睡前都拖了,这些人也没有给她穿衣服的时间。

  裤子上已经濡湿一片,羊水破了,余淼淼欲哭无泪,抬起头来,面前忽然一暗,一个高大的人影逼近,冷声道:“倒是叫人刮目相看,果真是有药蛊在你身上,要不是今天闹出一出以虫为兵,本王还真找不到你。”

  男人上下嫌弃的看着她,落在她的肚子上,更是厌恶。

  余淼淼听他这话,也顾不得害怕,倒是知道他绑了自己来的用意,知道用意,就能够有应对之策。

  挣扎了几下,又“呜呜”了几声,男人挥了挥手,过来一个人,将她嘴中的破布扯了出来。

  她赶紧道:“李奕,你要是想要药蛊我可以给你,药蛊体的用处不用我多说,现在我马上要生孩子了,去给我请稳婆,我要是生产的时候死了,药蛊也会死,你什么也得不到。”

  男人正是趁着今日城门大破,混进来的李奕。

  李奕听到余淼淼毫不犹豫的承认药蛊,顿时心中一松,只是完全没有想到余淼淼居然要生孩子了,倒是愣了一下,见鬼一样的盯着她的肚子,他哪里知道妇人生产会如何。

  李奕正要说话,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站在他身后的人慌忙递给他一条帕子,他咳嗽了一阵,那帕子上竟然染了血。

  余淼淼这才注意到,眼前的李奕面色可以说惨白,眼底泛着青色,像是病入膏肓一般,虽然不至于叫她认不出来,但是绝对没有先前的光彩傲然。

  李奕看她满头是汗,咬着唇打量自己,冲她森森的笑了:“本王中了毒,需要你解毒。”

  说到“解毒”二字的时候,李奕眼底是止不住的嫌恶,他虽然命途多舛,但是却有一副好皮囊,一个说高也高,说低也不太低的身份,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偏偏中了毒,没有解药。

  除了药蛊,他只能等死了。现在赵蛮的死讯早就传遍了,倒是省却了他许多的麻烦。不过赵蛮的遗孀,他只觉得晦气,余淼淼这女人果然是命硬,赵蛮都克不死她,反倒是自己先死了。

  李奕这身体,先前因为被嫁祸杀了兄长,被人追杀的时候就已经伤了元气,后来被赵蛮所救,赵蛮哪里是真心的帮他,不过是让他留下一命,回去在西夏继续闹腾罢了。

  他是闹了很大一场,现在他连一个亲兄弟都没有了,就是稍微受宠的堂兄弟、表兄弟都死绝了,可是自己的身体也被人悄悄的下了慢性毒,等到毒发的时候都已经晚了。

  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他一点也不想死。

  这时候他知道了药蛊,在寻药蛊的时候,李奕突然间想起几年前慕容家金矿中的那只蛊虫的下落,让他产生了疑问,抽丝剥茧之下,他自然怀疑起余淼淼来。

  马不停蹄的查找余淼淼的下落,刚进了汴京城,就听到传闻说,大宋的国师半仙郭京在宫墙某处点虫成兵,十分传奇,李奕此人只信自己,什么道士和尚,他统统不信,当即想到蛊术,为了活命,他对蛊术做了许多的了解。

  听李奕这么说,余淼淼也觉得恶心,心中冷笑,只是现在受制于人,只能掩住不提。

  又听李奕突然拔高了音量道:“让大夫来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要生了,她要是撒谎,划破她的肚子,将她腹中的孩子取出来,留她一口气就行。”

  余淼淼听他如此说,反倒是略松了一口气,“解开我的绳子,这样我很难受,使不出力气生产,看你病得要死,肯定有人参准备着吊命,准备一些给我。”

  李奕听她如此理直气壮,又咳嗽了两声,突然笑了,只淡淡的警告道:“你别耍花样。”

  余淼淼怒道:“这有什么好耍花样的,你这么多人还怕看不住我?李奕,要是我的孩子有事,我们就只能同归于尽了。”

  李奕阴着脸不再说话,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了,并不理会她,只闭着眼睛养神,余淼淼尽量开始调整呼吸,忍着阵痛,索性很快,大夫就来了。

  给余淼淼把了脉,冲李奕道:“她马上要临盆了。”

  李奕轻哼了一声,这才开始吩咐:“去请稳婆,请不到就去隔壁借个老婆子过来帮忙,别让她死了,把人参备上。”

  最后才道:“先放她一碗血。”

  听说药蛊女的血也有很大的用处,他暂且用此维命吧。

  当即有人拿了匕首划破余淼淼的手腕,取了一碗血走,她咬着牙尽量将注意力集中在下腹处,手腕上的疼痛,也不觉得如何疼了。

  李奕现在也不会要了她的命,取了血,就将她身上的绳子解开了,又让人拿了一根老参塞进她嘴里了,连切片都顾不得,就让她含着,想吊命,自己嚼吧。

  随后让人将她抬出去,穿过天井进了一间还算干净的房间。

  等躺在床上,余淼淼浑身已经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她有一次经验,只是这次情况不同,似乎格外的疼,比上次生小刀那一次更疼。

  屋外将她送进来的人还在门口立着,她放任自己狠叫了几声,听到门口那人咒骂了几声,随后离开了,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么?

  余淼淼忍着下腹的坠痛,缓缓走到门口,拉开一条细缝往外看,见天井里一个人都没有,只从前面的屋子里传来说话声,她弯下腰,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的出来,借着屋里透出来的火光,看见天井边上有个角门。

  先前被抬进屋的时候,她就看见了,想着留在这里的下场,她顿时生出一股力气来,一口气跑到门口,拉开门,迅速的出了院子。

  她的衣衫本就单薄,现在又都汗湿了,风一吹,顿时浑身发颤,走不多远,就是隔壁人家的后门。

  总算是老天帮忙,这后门是开着的,省却了叫门的声响,余淼淼进了院子,躲在黑暗里。

  很快就听见一个妇人的声音。

  “吴老二的表弟媳妇要生孩子,吴老二家的都抱了几窝了,还找我帮忙,真是出息,要不是她是九娘子的陪房,我才懒得管,后门你们先关上,生孩子没那么快,许得等到天亮才能回来了,免得贼人进来了,现在不同往日,郎君去了衙门没回来,就娘子和老爷和小郎君在,务必要仔细。”

  刚才李奕说找不到稳婆就来隔壁借个老妈子过去帮忙,这妇人大约就是李奕那边的人来请去帮忙的。

  余淼淼等人一走,那后门合上了,才循着光源往前走去,这一走动,小腹往下坠,身下已经出了血了,又是一身的汗,刚走到亮光处,就听见一声惊呼,她一把抓住对方的手,汗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那颗先前嚼着的人参被她拿在手上,嘴唇已经被自己咬出血来了。

  “救救我……我的孩子要出生了……”

  “你……”被余淼淼扯住的女人的确是被突然冒出来的余淼淼吓了一跳,待看到她一身狼狈,又是吓得不轻,她身边的丫鬟也是呆了,忘记了喊人。

  那女人试探的喊了一声:“余淼淼?”

  余淼淼视线模糊,也听不出这人是谁,她认识自己,是敌是友她也顾不得了,要是真的命该如此,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折腾了,回答道:“是我……”

  那女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赶紧招呼身边的丫鬟一起帮忙,将她往屋里扶了进去,待她躺在一张矮榻上了,她又连忙吩咐那丫鬟:“清酌,悄悄的去将张妈找来,也别声张,再去小厨房烧热水备着,让玉酝去把睿哥儿先前没有用上的小衣服、襁褓拿出来备着……”

  余淼淼模模糊糊的听着这女人的安排,心里渐渐的安心下来,她现在只求顺利生下孩子,待那女人说完了,她又恳求了一句:“麻烦你,帮我准备几根针,没有大夫用的银针,拿长一些的绣花针也可以。”

  女人虽然不知道她这个时候要针做什么,还是又吩咐了那丫鬟一句,声音加大了一些,也是说给余淼淼听的:“家里倒是有大夫,只是大夫住在前面的院子,现在惊动大夫的话,也会让我公爹知道了,反倒是不好,年前玉醅学了一种新绣法,倒是有几根长些的绣花针,那烈酒泡了,都拿过来。”

  余淼淼道了一声谢,默默的想了想,并不需要多准备什么了,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将那株老参又塞在嘴里,集中精神。

  不多时,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女人在屋外说了几句话,余淼淼此时已经听不见了,很快就有个妇人过来,看了看她的情况,在她肚子上摸了摸,道:“不像是只有一个娃娃。”

  余淼淼含糊的回应了一句:“有两个。”

  这妇人“哎”了一声,“那是好事啊,双生子倒是不多见,你的情况也不算糟糕,现在别说话,专心想孩子的事,我给你正一正胎位,别担心,小半个时辰就能出来了。”

  余淼淼“嗯”了一声,除了相信这素未谋面的妇人,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多时,又陆陆续续有脚步声传来,去隔壁接生的妇人先回来了,在院子里跟几个进出的丫鬟发闹骚,“吴老二家要生孩子的妇人不知道哪里去了,说是先前跟男人吵了架跑出去了,满屋的人都抓瞎了,现在外头兵荒马乱的,说要出去找呢。要我说,这还真是找死,生孩子还瞎跑什么,这一不小心,就是一尸两命……”

  妇人还要说什么,被人喝斥住了,院子里的女主人又细细问了隔壁的情况,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但是她却是知道的,余淼淼的男人已经死了,隔壁的肯定有古怪。

  要是朝廷拿余淼淼,也不至于弄的这么遮遮掩掩,那多半是私仇了。

  女人回望了那屋里一眼,眼中微暗,听着那细细碎碎的呻吟声,叹了一口气,吩咐那妇人道:“妈妈,去让旺儿拿了郎君的帖子,有巡逻到咱们门口的官差,跟人说一声,就说隔壁的有古怪,趁乱打劫。”

  “九娘,咱们没有证据,这话可不能……”

  妇人也看了看屋内,心中倒是狐疑,指了指那屋子,压低了声音问:“九娘,里面是……”

  李九娘点点头:“妈妈先别多问了,一会子再跟你细说,还有事让妈妈帮着办,快去快回,瞒着公爹一些,莫弄出动静。”

  这妇人虽然还有满肚子的疑问,李九娘催促,她也只能赶紧去了。

  等人出去了,李九娘又找了心腹丫鬟,做了一番安排,暂且不提。

  屋内。

  余淼淼要用的东西也都备齐了,那张妈妈帮她在肚子上抡了一会,已经满头是汗,趁着她转身去拿开水的时候。

  余淼淼毫不犹豫的拿了加长的绣花针,几乎全部刺进肉里,连续按了几处穴位,身上的血液顿时像是沸腾起来,和那阵痛一起,让她恨不得昏死过去。

  孩子快出来了,她疼的要死,累得要散架,也不敢松懈,经过这一番挣扎,眸子像是要沁出水的黑玛瑙。

  肚皮上像是有一根筋脉凸起来一样,又像是缠了树藤一般,她拿起最后那一根针,沿着那线状的痕迹一点一点的往前驱赶而去,这凸起消散的极快,不过是张妈妈断了一盆水,拿了毛巾的时间,她已经完成了,将又脏又湿的衣服拉下来,遮住了腹部,又将身体内的针取了出来,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现在不用担心女儿生下来活不成了。

  她只觉得浑身轻松。

  她也问她自己,她想死么?答案是不想。

  她还有许多的事情没有去做,有牵挂放不下,她不想死。

  只是李奕就在这城里,不知道在哪里盯着她。

  赵炽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她以为不会有疏漏,她会安安稳稳的生产,甚至出城去,却发生了今天的事,若不是遇见这个好心的人家,她差点连孩子也保不住。

  还有唐括,倒不是担心唐括会对付她,而是她想不计后果的跟他算账,她知道,就算是没有唐括,她依旧会有今天的悲剧,可是,她就是恨不得他去死,等他一死女真乱了才好,她是没有本事完成赵蛮的心愿了,找唐括算账大约还能够试一试。

  还不知道她有没有命出去。

  现在好了,距离毒发还有七日,够她做许多事情了,至少孩子应该是安全了。

  到时候她就说孩子胎死腹中了,这乱世谁会注意到婴儿,她托付给李似锦,让他将孩子们送去播州,想来他也不会推迟。

  只是蛊虫也有寿命,听闻本命蛊的寿命,若是没有意外情况发生,与主人是一样的,蓝家寨历史上,最长寿的本命蛊记录是七十余年,这药蛊先前在蓝氏那里已经有十多年,又在她身上近二十年,近四十年了。

  希望蓝家寨里能在之后的十几二十年里想到办法,她希望她的女儿能够快快活活的活下去,倒是不担心杨家和蓝家寨不管孩子,欠下蓝家、杨家的,她这辈子也无以为报了,倘或房陵的东西能够保得住,也算是给孩子的生活费,若是什么也没有,他们只能靠自己了。

  时间不多了,她脑子里想着接下来几天的安排,突然身体一轻,张妈妈“啊呀”了一声,道:“先出来的是个小郎君。”

  听见孩子的哭声,有人进来给余淼淼递了一碗糖水。

  趁着孩子还没有生出来这时间,余淼淼给张妈妈打预防针,听说她出生的时候,身上都是恶疮,十分恐怖,余家人先前险些以为她活不下来了。

  “我先前看大夫的时候,大夫说有个孩子有些问题,身上有热毒,一会别吓着妈妈。”

  张妈妈一边将孩子清理干净,一边道:“那有什么吓着的,好多娃娃生出来都带了热呢,那筷子略占一点黄连让娃娃舔一舔,过几天就消退了。”

  话虽然是如此说,不过真看见余淼淼的三丫头的时候,还是有些惊吓,连连叹气,直道:“好好的龙凤胎,这个小娘子……哎,你也别忧心,好好养养也会好的。”

  余淼淼点点头,看着两个孩子躺在身边,她勾了勾唇角,只闭目养神,并不敢睡去。

  听到隔了屏风有个女人在细声说话,她用力咬了咬舌头才清醒过来。

  “吴老二一家都被塞在杂货间里,说是遇见了歹人,可现在人早都走了,扑了个空,这些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没有闹出乱子来也是大幸,先别管他们了,找巡逻的人打听了没有,可有外面的消息传来,是怎么说的?”

  “旺儿跟那余大人打探了一点子消息,说是朝廷正跟女真人谈判呢,大抵也就是赔银子的事,谈妥之前估摸着郎君都不能回来了。”

  说话的是先前被李奕请去的妇人,语气倒是轻快了许多,拿银子能够解决的事情,都不算要命的大事,他们这样的人家总比旁人好过一些的。

  李九娘闻言叹了一声,“明日给郎君收拾写用的东西,差人送去,使点银子也成。”

  那妇人应了一声,又道:“还说是早有两万援军到了,只是正好在路上遇见了太上皇的车马,太上皇去亳州,恐路上遇见女真人,这两万都去护送他了。这真是……”

  李九娘亦无言以对,沉默片刻,只是哼了一声,那妇人又说了几句,“援军先后都来了,这汴京城也该太平了,那些女真人也不敢狮子大开口吧?”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这才说起余淼淼的事情来。

  李九娘问道:“巡逻的余大人什么时候再过来?”

  “先前说是一个时辰寻一回,现在也快要到了。”

  “去让人准备软轿,这就送出去吧,有巡逻的官差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那妇人应下,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余淼淼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李晗李九娘,拿了一身衣服过来,放在榻上了,余淼淼倒是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她。

  “你醒了?正打算叫醒你呢。”李九娘冲她笑了笑,倒是跟余淼淼记忆中那个高傲恣意的小娘子,有很大的不同,眉眼之间多了柔和,也比当初圆润了许多,昔年斗酒会上意气风发的时候,好像过去了一辈子。

  人家救了她的命,她先前跟李晗不熟悉,现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能拿什么报这救命之恩呢,只能是欠下了,“谢谢你。”

  李九娘道:“说这些做什么,思源说你也帮了他不少的忙,很多东西都是你启发他的,就是不认识的人,我也会帮一把。”

  “本来你刚生产完,现在不该走动的,只是……家里有些不方便,对不住,你看你有什么地方可以去,我差了巡逻队的余大人送你过去,他们也不认识你,不会有事,若是没地方去的话,我倒是知道你娘家在哪,可以让人送你过去。”

  余淼淼和余家的关系,李九娘也是知道一些的,劝道:“都是一家子骨肉,她们也没有真将你往外推的道理。”

  余淼淼心知李九娘说的娘家是余家,只是她现在去投靠余家么?

  她苦笑了一下,她还真是没有结下一个善缘,这汴京就是跟她犯冲,她摇了摇头:“不去娘家,我有别的去处。”

  李九娘并不问余淼淼要去哪里,只点点头,“你先收拾一下,轿子马上就备好了。”

  说完,她也无话再与余淼淼说,本来就是两个陌生人,也无法突然之间变得很熟悉,转身出去了。

  余淼淼摸了摸松垮垮的肚皮,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穿了李晗备下的这一身,将那支被她嚼得一团乱的人参塞进嘴里生嚼了几下,直接咽下去了。

  又抱了孩子,坐了轿子出去,此时天色已经发亮了。

  余淼淼前脚刚走,李晗这里就有小厮过来找她身边的婆子传话,却是刘亭洲找她。

  她就是再小心谨慎,家里有人生孩子,也传出去一些响动,哪里能够完全捂得住的?

  李晗帮余淼淼的时候,最先想到的麻烦就是刘亭洲,刘亭洲因为赵蛮被牵连,传入汴京,之后就一直处于半赋闲状态,现在又因为女真入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轮到处理他的事情。

  刘亭洲若是不厌恶赵蛮,那肯定是假的,他巴不得拿了余淼淼去将功折罪,弥补其失察之罪呢。

  李晗早做好了准备,现在倒也十分从容。现在才恍然想起她这公爹跟余朝霞有些暧昧,还好余淼淼有去处,若是真的送去余家,那可糟了。

  刘亭洲问了几句,她一律推说是前日在城楼上守城士兵的遗孀,因为去认领夫婿尸身,伤心过度,在半路上突然发作要生产了,被刘妈妈碰见了,帮了一把手,现在人已经送回家去了。

  刘亭洲没听出破绽,也并未追问,叹了几气。

  却说余淼淼进了轿子,等轿子出了门,她隔着帘子,跟护送的官差说了先前李似锦给她准备的落脚院子。

  这一路上,她搂着两个熟睡的孩子,直愣愣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又回想当初小刀刚出生的时候是什么模样,猜测这两个孩子长开了,不知道像谁呢。

  她舍不得挪开眼睛,两个孩子都皱巴巴的,那个女孩儿更是脸上、头上都是疮,完全称不上好看。

  好像也没有看多久,就有人通知她已经到了。

  不过才离开这里一日,余淼淼却觉得过了许久,久到她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

  她撩开帘子,看到轿子边上的人,愣住了,对方看见她也是一愣,汴京的人她认识的没几个,这个还真认识。

  杨灏。

  不,不对,方才李晗都是称呼他“余大人”。

  余淼淼以为他就算是当官也该是个文官,哪知道,居然在巡逻,这可是武人的行当吧。

  再看昔日那个被保护的很好,像是生活在蜜罐子里,不谙世事的少年杨灏,如今也沾染了世俗烟火之气,被现实摧残的形销骨立,他目光沉静,脸庞坚毅。

  这汴京既大,又不大,她先前在这里住了一个月,还觉得没有熟人,昨天在外面转了一圈,碰见的却全部都是熟人。

  杨灏冲她点点头,并未多话,余淼淼是现在的乱贼,他则是二十年前侥幸活下来的乱贼。

  杨灏看了看跟其他院子一样,紧闭着的大门,上前叩门,开门的小厮双眼通红的拉开门,见到余淼淼,顿时大喜,连连道:“夫人,你可算是回来了,四爷昨天看见那两个稳婆,急得要是,找了一夜,现在也没有回来……”

  杨灏见余淼淼果真是有去处的,冲她点点头,踌躇了一下,觉得有必要跟她交代一声,道:“我现在在东水门军巡铺任职,你要有事就去那里寻我。”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军巡铺先前的士兵死伤许多,人手不够,我从别的地方调过来的,也刚来。”

  余淼淼点点头,心道,他先前应该是个文职。

  杨灏道:“那我先走了,我回去交班。”

  想起什么,他又顿了一下脚步,见门口的小厮眼尖的去打点跟他一起巡逻的士兵,无人注意,他压低了生意道:“婆婆身体不好,没几天日子了,前阵子念叨你,若是可以,你……算了,就当我没说过,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余淼淼问话,招呼了几个同僚一声,带着几个人急忙走了。

  余淼淼望向杨灏离开的方向,天色亮了起来,街道上人烟稀少,汴京城里依旧是肃穆一片,不知道和谈谈得如何了,唐括又会提出什么条件来。

  此时,赵蛮正在赶赴汴京的路上,这一路上的各种大道、小道的消息,忽而如火一样,灼得他五内俱焚,忽而让他如坠冰窟。

  雪后路难行,他已经不眠不休赶了三天三夜了,却还只在邓州,距离汴京还有五百公里,不眠不休最快也还得三天,他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回去才好。

  不久前才得来的胜利,也没有让他有丝毫的喜悦,心中阴霾一片。

  他先前从夹山西北行,破出女真和大宋的合围之势,让辽天禧帝见证他的“死亡”,还在北地的宋兵果然撤出,陆续回防,女真亦不得不谈幽云十六州的归属问题。

  又趁着女真出兵大宋、漠北、追击辽残兵,四处征伐而导致内部空虚,联合辽溃散部众,一起收复高昌回鹘王国,借助回鹘王国的地域优势,将紧跟不放的女真兵马淹没于大漠。

  又联合突厥-契丹部,漠北被唐括无故打击的诸部(唐括打算将还没有强大的成吉思汗灭掉),并一应散部,将女真人还没有焐热的窝给占据了。

  女真西路军依旧围困太原府,得知国内遭到重创,竟然面临和大宋一样的惨况,迅速回防,被伏杀与半路之上。

  那辽东之地,他不与这些合作伙伴争锋,但是幽云十六州必须归还给他,大家各取所需。

  要说对付异族,还得让他们自己来,将先前被辽人赶出去的部族全部带回来,拉弱打强,坑一个骗一个,这些多民族,在这场短暂的结盟之后,将面临无休止的利益纠纷。

  可以预见,在未来许多年内,除非再来一个唐括,拿与福寿膏比肩的东西控制官员,一溃千里,不战而胜,或是做出强大的火器,有强大的铁骑,能够摧毁城池,不然很长时间内没有能力出兵大宋。

  若是他手中兵马够多,将这里彻底收复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现在没有心情去善后或是惋惜,将善后工作匆匆交给了得力干将,带了半数的精兵火速往汴京赶。

  他虽然先前就料到了宋兵会围攻房陵,但是预计他们能够守城直到他回来,哪知道突然发生了意外,淼淼给他的蛊虫在漠北竟然遇见了天敌,就这么意外死掉了,淼淼肯定是以为他不在了,竟然会去了汴京。

  不知道她哭成什么样子了,先前他只是离开,她就眼睛红了几天。

  失误之二则是他知道宋兵的战斗力弱,却还是高估了,云州撤回士兵就有三十万数,他算过了,各方可以调动的兵马也有二十万,再加上汴京有三万护城兵,五十多万人对抗六万女真兵马,怎么也能够顶住到他解决了女真老巢,将他们分而灭之吧?

  哪知道,宋兵只能用一溃千里来形容,有人投降给敌人领路做向导,有人不战而溃散,并不费什么劲,竟然就直取汴京。

  淼淼还在汴京,周修武肯定会守城,只剩下她一人在人生地不熟、又危机四伏的地方,要是城池被攻克了,女真人也不是好相与的,也不知道她该是多么无助惶恐,这小女人虽然在他面前胆子大,但是最害怕血腥杀戮......

  想起来,赵蛮就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当初就应该铁了心强行将她送去播州避祸,就算是房陵失守,他舍弃位于大宋正中的房陵,往幽云十六州去也行啊,哪里有他的妻儿哪里就是他的家。

  他自从离开家之后,也从未睡过好觉,现在又是日夜兼程,也让他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众将士也默默的跟着他苦熬,出了邓州,他才让人原地修整一个时辰,他能熬,那马也要受不了了。

  他不知道,除了他推断的两点失误,还有更大的意外再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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