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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0大结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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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困?”赵蛮问她。

  余淼淼摇了摇头,就被抱起来了,她探出手拢了拢他散落的鬓发,刚到而立之年,他的发丝里却已经参杂了银丝,余淼淼看着心中有些酸涩。

  她伸手挑出来发现的一根,用力一拔。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摧之、毁之都是大不孝,不过赵蛮却没有这方面的顾忌,他的父亲他只当死了,母亲他好好让人供养着,不见她,她还谢天谢地呢,生怕沾染了晦气。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什么孝心。

  不拦淼淼,眼皮也不跳,看着她将那根发丝吹走了,面上浮出笑意来,道:“迟早要被你弄秃头了。”

  每天都能被她挑出来一两根。

  “就这么不喜欢?迟早也要变白的。”

  余淼淼收了手,又摸了摸他越发瘦竣的脸颊,轮廓越硬棱,有些膈手,下巴上冒出的胡茬硬硬的,有些痒又有些疼。

  不过才一年的时光,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好在他还活着,她也活着,这就该够了,可人总是贪心的,余淼淼心里喟叹了一声,她还是舍不得他,没人心疼他,她来心疼他。

  “不喜欢,明明还不到时候。”

  赵蛮将下巴在她掌心里蹭了蹭,哈了一口气,然后目光对上她的,他心里暖暖的,春暖花开了。

  他心想,他本来就比她大啊,三十岁的人了,长点白头发很正常。人生七十古来稀,他已经快过了半数了,这么一想又觉得时间有些不够。他一定得陪她到最后。

  “还有满头的头发,一根一根变白,还有许多时候陪着你、霸着你,到时候你又嫌我烦了。”

  赵蛮说着坐下来,将她横放在自己的腿上,端了桌上的米粥,拿了汤匙喂她。

  余淼淼扭了扭,她现在的这个姿势,跟小刀似的,他拿自己当小刀呢,她不乐意。

  赵蛮正色道:“淼淼别闹,来张嘴。”

  听听,连语气都一模一样。

  “我自己吃。”

  赵蛮将汤匙凑在她嘴边,“等你好了再说,到时候别说自己吃,就是喂我吃都行。”

  余淼淼嗔他一眼,刚要张嘴说话,汤匙都碰到唇了,她不得不张开嘴咽下去。

  一口一口,一碗肉糜粥很快就见底了,他帮她擦嘴,带着茧子的指腹在唇瓣上摩挲,舍不得离开,专注的看她,从她清醒来,醒着的时候,他就这么瞧着,什么都不乐意做,目光深邃得让人发慌。

  余淼淼被摸的暧昧的烦了,张开嘴咬他一口,他反而笑了,前阵子他什么办法都试了,就希望她突然醒来咬他一口,像现在这样慢慢恢复生机。

  见他笑的更开心了,余淼淼松了口,红着脸将他的手拍走:“天天窝在这里,无事可做了?七郎,我会好起来的,我今天就好多了,一天一天的好。”

  她最恨他忧国忧民的样子,可若不是这样,他还是赵蛮吗?他若天天无所事事守她,这不是她心里的样子。守护大宋的安危几乎占据了他人生的全部呀,她知道他对大宋的感情,那是早就深入骨髓里了。

  她心疼他,爱上他,不就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么,她早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心里挂着他的大宋,被气得要死,依旧坚定的往前冲,受了委屈会找她撒娇的赵蛮,才是她的七郎。

  她又疼又恨,她肯定是哪辈子欠了他的,现在才专程来回报他了,自己找罪受。

  赵蛮收回手,跟她对视,俯下身来,两人贴的很近,气息落在她面上,越发让人面红心跳:“淼淼要是无聊了,我们找点事情做,我也有事了,好不好?”

  说完,他已经攫住那张还有些苍白的唇,那个“好”字已经淹没在唇舌里。

  这是一个漫长又细致的吻,赵蛮一点也不着急,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来进行这个柔软、缠绵的唇舌之旅。

  他极具有耐性的触碰、描绘、试探**和纠缠不休,像是进行一项严肃的仪式,必须要按照步骤来,从外及里,由浅变深,从舌尖的戏耍到整个身心的沉入,他心里酥酥的,整个人都恍如在云端,呼吸变重,似乎怎么都不够。

  他的淼淼果然是水做的,将他裹着,绕着,他自己仿佛真的成了绕指柔,也变成了水,跟她缠在一起,拧成一股。

  不再是无人回应的凄凉,不再是满嘴苦涩的药味,怀中人正温驯的回应他,忘情的搂着他的脖子,面上染了粉霞,闭着眼睛,睫毛轻颤,身体隐隐的抖着,被他拉进这场缠绵里,早化成了一潭水。

  午后的微风带着浮动的花香从敞开的窗口吹进来,空气里都有些甜,突然,风送进来小儿咯咯的笑声,脚步声越来越近,余淼淼一惊,收回放在赵蛮脖子上的手,推了推他。

  赵蛮才餍足的收了兵,刚抬起头来,又快速的凑上来,将嘴角残存的罪证快速的毁灭了,却怎么也掩不住女人眼底的春意,漾得他心里有些痒,又重重的啵了一口才肯罢休。

  “娘!”门口小刀脆生生的叫了一声,话落已经蹬蹬蹬的跑进来了,额头上都是汗,跑得满脸通红,一进来先狐疑的看着赵蛮,刚才就见到爹后脑勺动来动去,跟自个儿偷吃东西时候的动作一样。

  赵蛮一本正经的看他:“去哪里玩去了?”

  小刀又看看赵蛮怀里的余淼淼,没见到有什么东西,只娘亲嘴巴上泛着一层水光,跟桌子上摆的桃子似的,他们肯定是吃了桃了,可小刀不喜欢吃桃子,吃完满嘴满手都腻乎乎的。

  余淼淼坐起来,赵蛮这次被她手肘一拐,没有拦她,余淼淼从怀里抽出帕子来,朝小刀招手,给他擦汗,边问:“今天回来的有些晚了,娘醒来都没有见到小刀。”

  小刀暂且放下了心里的狐疑,脸往余淼淼掌下凑,娘跟爹都给他洗过脸,擦过汗,可滋味完全不一样,他就喜欢娘这样柔柔的。

  “今天跳花节,外公让三舅舅去跳舞吹笙,三舅舅带我去的,明天我早点回来陪娘。”

  余淼淼闻言摸了摸他的头,心里一片柔软。

  又记起昨天杨勋来看她,说过这事,说一定要带杨渊去遛一遛,不去就扛他去,不跳就用线吊着他的胳膊让他跳,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跳花节,是苗疆最热闹的节日之一,男子负责唱歌跳舞,姑娘摇铃执帕起舞附合,青年男女们围绕花树翩翩起舞,当然还有各种男男女女的比赛,虽然是个纪念仪式,但是也是未婚男女相看的好时机。

  杨渊早就过了适婚的年纪,起先是因为他不继承爵位,杨家也不需要他来联姻,在播州更上一层楼,杨勋也不管他,随便他自己找媳妇。

  哪知道上了年纪了,他还一直单着,播州几大世家的贵女,他都得罪了一个遍,也没见他跟那个姑娘有点什么苗头,过的跟和尚一样,三个儿子还有一个打光棍,让杨勋有种任务没有完成的急迫感和焦躁情绪。

  儿子娶不上媳妇,他愁啊!

  这次什么事情都解决了,他空出手来,对杨渊下了狠手了。

  几个哥哥里面,就数三哥最是狡猾,不知道这一次谁赢了?

  余淼淼想起来觉得有些好笑,脑子里想着杨渊如牵线木偶一样跳舞的样子,乐不可支的笑出声了。在强势面前聪明也没有什么用。

  娘笑了,小刀也莫名的跟着笑,赵蛮也瞧着母子俩,眼底有笑意。

  “你三舅跳舞了没?吹笙了没?”余淼淼问。

  小刀心虚的看了眼赵蛮,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

  赵蛮斜着眼看着小刀,小刀闭着嘴巴,扭开头,不敢跟他对视,寻常两父子你瞪我,我瞪你,一样的眼睛,跟比赛似的。

  余淼淼笑着看他们,嗔了赵蛮一眼,却柔柔的看向小刀:“三舅舅没被拉着跳?”

  “没有。”

  “小刀不跟娘讲讲?”

  小刀有些犹豫了,扭身背对赵蛮,冲余淼淼道:“三舅舅让我喊他爹,他都有儿子了,不用跳了。”

  余淼淼点了点小刀的额头,看赵蛮凝视她,满是委屈,她以眼神安抚了一番,儿子故意欺负他听不见,不让他瞧,她却不避开他的视线,他和儿子比,她还是更偏疼他,赵蛮满意了,耳朵不好使也觉得无所谓了。

  余淼淼问小刀:“你喊了吗?”

  小刀嘿嘿嘿的咧嘴笑,歪着身子靠着余淼淼,余淼淼就明白了,肯定是喊了,又怕亲爹惩罚他,这才心虚了。

  小刀之前被送来播州都是杨渊照顾的,天天跟他同吃同睡的,感情好的很。听杨渊的话,连外公都退后也正常呢。

  余淼淼摸了摸小刀的后背,衣服都有些汗湿了,赵蛮接手她的活儿,提溜了不想面对他的儿子去换身干衣裳,柜子就在屏风后面,小刀的衣裳这里也有呢。

  老子要教训儿子,余淼淼也没有管。

  屏风后赵蛮将儿子身上的衣裳扒掉了,光溜溜的,背对着自己穿衣裳,也不管小刀吱哇乱叫,小家伙频频扭头看他,跟他说话,大声叫他“爹!”

  也知道不该欺负他爹听不见。

  赵蛮问他:“知道你三舅舅为啥要去跳舞吗?”

  “娶媳妇。”小刀回来的时候,听外公指着三舅舅骂呢,跳舞是娶媳妇的,为什么娶媳妇他可就不知道了。

  “为什么他娶不上媳妇,知道吗?”

  这就难住小刀了,他摇了摇头。

  “因为他一肚子坏水。”

  小刀鼻子皱了皱,坏水是臭掉的水吗?

  赵蛮继续道:“不孝顺爹娘,肚子里就会多一滴坏水,做一件不孝顺的事,坏水就越来越多,知道吗?”

  小刀似懂非懂,还记着外公指着三舅舅大骂他是“不娶媳妇,不孝顺的东西。”

  他被绕的有点晕了,好像是很严重的事情。

  赵蛮再接再励:“你三舅舅每次被外公堵住了,都捂着肚子说疼,是不是?一肚子坏水,要肚子疼了。做错了事,知道怎么办么?”

  这次小刀听懂了,揉了揉肚子,隐约觉得有点疼,赶紧大叫:“爹,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瞒你了!”

  余淼淼轻笑,赵蛮已经出来了,打发小刀出去:“去看看你弟弟妹妹醒了没?”醒了得送来给淼淼看看。

  小刀一溜烟的跑了。

  先去看弟弟妹妹,让奶娘抱过去给娘看,然后想了想,还是不回去了,又跑去偷听外公骂三舅舅。

  小刀趴在门槛外,自以为没人看见他的时候,杨勋的怒气还没有发泄完呢,杨渊无所谓的靠坐在椅子上,给杨勋奉了一盏茶,瞄了一眼小刀,见他缩了缩,屁股还露在门槛外呢,不由得好笑。

  杨勋喝完了茶,骂也骂了,还是得想办法,“老三,你跟我说说,这事到底怎么想的?真打算一辈子打光棍?”

  杨渊目光闪烁了一下,慢悠悠的答:“那倒也不是。”

  杨勋眼睛一亮,这事有谱,于是坐正了,目光灼灼的盯着杨渊:“说。”

  杨渊见今天是躲不过去了,再说他的年纪也的确不小了,像他这么大,成亲早的,孙子都该抱上了,也透了口风:“只是有些麻烦,这事还得谋算最快今年年底吧。”

  杨勋恨不得他一个月内就娶了,不满的哼道:“这天下还有杨家不能娶的媳妇?谋算?就算是仇人家的闺女,我也不反对。”

  说话间,心里迅速的将自家的几个仇敌盘算了一遍,人活在世,哪里会没有敌人呢,不过,不共戴天的那种都被他给杀了,活着的几个“仇人”,也不是完全不能通融的。

  杨渊神色淡淡的“嗯”了一声。

  杨勋见他的反应,心里略松口气,看来应该不是仇人的闺女了。

  不是有句话说么,养个闺女嫁给仇家,去折磨他们一家,他虽然大度开明,可也怕膈应啊。

  杨勋还要问,杨渊摆摆手,“爹,你就别问了,到时候带回来就是了。”

  “你带不回来呢?”

  杨渊看着小刀冒出头来,滴溜溜的看着自己,一边冲他招手,一边缓缓的道:“那就扛回来吧。”

  杨勋勉强满意了,脸色好看了很多,小刀从地上爬起来,进来了,他帮了三舅舅,也怕被外公骂啊。

  小刀一进来就抱着杨勋的腿,仰着头道歉:“外公,我错了。”

  杨勋对着外孙又是另一幅嘴脸,顿时笑道:“小刀可比你三舅舅省心的多,现在他还不知道错……”

  杨渊脾气很好的,很少能有让他头疼的事,这会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又捂着肚子道:“爹,我肚子疼,先出去了……”

  小刀瞪大眼睛看着杨渊的肚子,赶紧抱住杨勋的脖子:“外公,你不生我的气吧?”

  杨渊回头瞪他:小没良心的。

  从屋里出来了,杨渊吁出一口长气,琢磨自己的心事,得想个办法才是。

  出了这院子,川芎过来寻他,有些鬼祟的道:“公子,四公子来了,就在门口。”

  杨渊眉头微蹙,有些狐疑:“四弟回来了?”

  这几年他也没有回来过,现在不知道有什么事。

  “四公子没有进来,说有事要找姑爷。”

  杨渊“哦”了一声,“去瞧瞧。”连爹都不来见,这四弟,还真是……

  几年的隔膜,当初的兄弟之情也疏远了许多。

  杨渊面上有些黯然,抬脚往赵蛮的院子而去,四弟找赵蛮能有什么事,多半是找淼淼的,现在淼淼也不能出门去见他,还是得进来。

  果不其然,他到了门口,听见屋里传来杨灏的声音。

  “……婆婆想来见你最后一面,她熬不了几日了,有些话想要当面跟你说,她说不说了走的不安心……”

  杨渊径自推门而入,杨灏听到响动回头来看,见到他,很是尴尬,声音极低的喊了一声:“三哥。”

  三哥极厌恶余家,他是知道的,三哥对余家做的,他也猜得出来。

  这几年三哥也去过汴京,他偶然见过一回,却又匆匆错过去了。

  杨渊倒是冲他笑了笑,让人如沐春风:“四弟回来了。”

  短短五个字,让杨灏神色一松,即刻眼眶有些发热,想要说什么,杨渊已经走近了,拍了拍他的肩头:“一会去看看爹。”

  杨灏“嗯”了一声,有些哽咽。

  杨渊补了一句:“都过去了。”

  是该过去了,他出着气,出着出着就有些变了味道。

  说这话的时候,他脑子里浮现余家的那只小辣椒,居然敢唾他,还指着他骂“欺负女人的无耻混蛋”。

  她还有理了!就兴她们家欺负人,不许报复了。

  诅咒他杨渊坏人姻缘,活该一辈子找不到女人,有了妻子也劳燕分飞,戴绿帽,孤老一世。

  想起来这事,杨渊勾了勾唇角,心里重重的一哼,就让她自己打自己的脸去,自己诅咒自己,年底了还带不回来,就扛她回来,反正他也是欺负女人的无耻混蛋。

  罢了、罢了。

  杨灏不知道杨渊心里想了这么许多了,但是这句话也叫他彻底的松快下来,三哥说都过去了,那就是真的都过去了。

  他眨了眨有些泛红的眼睛,又看向余淼淼,余淼淼道:“婆婆现在在哪里?”

  想起颜氏,余淼淼心中也满是感慨,她还记得颜氏说将她当儿郎教养的事情,一晃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当初颜氏的身体还很硬朗,可也是有了春秋的人,又被连番的打击之下,这才......

  杨灏道:“已经到了播州。”

  余淼淼大吃一惊,“怎么……”

  上了岁数,还奔波过来,这还真是!

  转念间又想到了,颜氏是想彻底的解决了这个疙瘩吧,这几年大家互不联系,也算是摆明了态度,她悠悠一叹:“我是晚辈,原本该是我去见她的,反累的婆婆如此。”

  杨灏摆手无言。

  余淼淼问了他们落脚的地方,只是今天她已经有些乏了,精力实在是不济,只能约了明日去见,颜氏想要上门来,余淼淼哪里肯,怎么说颜氏也是长辈,养了她十六年。

  商定之后,杨灏随杨渊出去见杨家其他人了,已经进了家门,自然是惊动了旁人了。

  人走了,赵蛮关了门,将余淼淼抱在床上,拉上了帘子,见她已经闭上眼睛睡去了,他也爬了上去,揽住她的腰,密密实实的贴着她,也跟着歇下。

  第二日,赵蛮陪余淼淼去见了颜氏。

  屋内的人都出去了,只剩下余淼淼,颜氏打着精神问她:“你是哪里来的孤鬼?你把我孙女弄到哪去了?”眼神浑浊,却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余淼淼看着颜氏,心里叹道,果真是这事。

  她在颜氏床沿边上坐下来,握住她干巴如树枝的手,用力的握了握,凑在她耳边道:“婆婆,你还能认出我来么?我是淼儿,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她快速的说完,又直起身来,撅着嘴往上吹了吹刚才因为俯身而耷拉下来的一缕发丝,动作自然流畅,颜氏眼睛瞪大。

  余淼淼冲她笑了笑,小声的道:“婆婆,那天在江夏的江口我就回来了,水里有个漩涡,将那孤鬼带走了,还带走了李家四爷,女真的大皇,那件事传得沸沸扬扬,你听说了么?我真的回来了,不会再走了。”

  颜氏仔细盯着她的眼睛,想要看出她是不是撒谎,余淼淼眨了眨眼睛,颜氏也迷糊了,她记得她的孙女儿爱吹自己的头发,这是她习惯的小动作,她笑的时候喜欢瞪大眼睛,那孤鬼则是眉眼弯弯。

  她已经快死了,知道她亏欠了的淼儿回来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何况就算是淼儿没有回来,她也没有办法,虽然后来那个孤鬼对她们余家也不错,治好了杨灏,汴京之变还指点着送走了蕙娘,她厉害,比淼儿厉害。

  可是她们余家抱来的不是她,既然要还给杨家,肯定得还个一模一样的,不然还是欠下杨家的债,她要死了,等到了地底下,也能少一桩罪过。

  “淼儿,婆婆欠了你的,余家欠了你的,婆婆不后悔,以后……下辈子我还当牛做马还给你……”

  余淼淼在房间里一刻钟,颜氏闭上眼睛安静的去了。

  她平静的从房间里出来,“婆婆走了。”

  余家人早就开始垂泪了,这会闻言站起来,都纷纷的进屋去了。

  余淼淼没有再回头,只觉得有些累,赵蛮过来扶她,她埋进赵蛮怀里,抱着他瘦劲的腰:“七郎……”

  赵蛮顺势抱着她:“怎么了?淼淼伤心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余淼淼“唔”了一声。

  还是有人想要留着她不放,不管她是什么孤魂野鬼。

  有人爱有人恨,有人喜也有人厌,来还一些人的债,又欠下一些新的债,这辈子都还不了了,佛家说的因果循环大抵就是如此吧。

  “累了吗?”赵蛮问她。

  她点了点头:“嗯。”

  他直接将她抱起来,她搂着这辈子的债主,任由他将自己送进屋外的软轿里。

  透过轿帘视线跟他触碰在一起,看他担忧的瞧过来,她想,她还是安心的还以前的债吧,把赵蛮这一瓢祸水给收下了,好好爱他,心疼他,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了。

  余淼淼彻底痊愈已经是一年后了。

  又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她去看跳花节的盛宴,碰见常初心,余淼淼下意识的抓紧赵蛮,等着她来拿话刺自己,那年常初心帮她延续了两日的生命,却提了个无理的要求,到现在那要求还没有兑现呢。

  可这一回常初心像是不认识他们一样,眼神都没有给一个,她穿着节日的盛装,跟一群男女在花丛里跳舞,她的笑容很纯粹,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空了一块,她觉得自己像是在等待,可又不知道自己在等谁。

  察觉到余淼淼的视线,她停下来问旁边的幺妹:“那边的女人是谁?”

  幺妹看了一眼,见余淼淼旁边的男人嫌恶的目光,冲他做了个鬼脸。

  又淡淡的挪开了:“她啊,杨家的女儿,以前有药蛊的,不过现在已经取出来了,听说因为药蛊受了许多罪,你看现在还病怏怏的,所以爹爹也不敢给你种药蛊了,你别一门心思想药蛊了。”

  常初心问:“是吗?我以前认识她吗?”

  幺妹见她没有注意赵蛮,彻底放下心来,心里对赵蛮嗤笑,当我阿姐正常的时候会看上你么?

  又对常初心说道:“阿姐,你要用移魂术忘记以前的事情,现在都忘记了,还管认不认识做什么,就当不认识好了。”

  常初心深以为然:“也是。”

  “可我身上有情蛊啊,不知道有我的情蛊的那个负心汉长什么样子?我居然难过到杀不得抢不得,要忘记他!”

  幺妹道:“管他呢,阿姐,情蛊还能操控你不成。你看那边吹笙的阿哥们,可有顺眼的?”说完拉了常初心过去跟着起哄唱跳。

  ……

  跳花节后,赵蛮带余淼淼和孩子们回家,会路过房陵,特意回去看看,这房陵他们夫妻也灌注了无数的心血,柳树屯都瓜果飘香了,余淼淼舍不得,一棵树长成到结果多不容易,他们以后也会回来,可也不能常回来了,之后他们再从黄河北上,抵达燕京,赵蛮去镇守幽云十六州,震慑北地。余淼淼也要带孩子们跟随,全家人在一起,才是家。

  赵蛮没有去逼宫夺大宋江山,他是命硬的连天都不轻易收的煞星,他对回去跟人斗勇斗智,有些疲惫,他更喜欢去经营北方。

  再说,北地多民族,幽云十六州,大宋,西夏、吐蕃、大理并存之势已成,都需要休养生息。

  赵蛮的时间并不多,他上半辈子都用在征战上了,还剩下下半辈子,他要多花时间去陪妻子,过她喜欢的日子,让她开心和满意,满意到下辈子也舍不得他,乖乖的守着他。

  赵蛮这一辈子在外人瞧来很是传奇,幽云之地人多彪悍,他更强悍,大刀阔斧,将这里平了,无人敢触其锐。这里的人正担心他比辽人,女真人更欺负人压迫人呢,他却把幽云十六州经营的跟江南一样富庶,甚至比江南更富足。

  幽云十六州这片土地,可以放牧,也能耕作,虽然气候差一些,可什么也不缺,什么都能长,冬天也能吃上青翠欲滴的菜,南边朝廷想要经济封锁根本没有用,人家根本不怕。

  北方那些勇猛的民族被他守着挡在中原之外,安安份份的,无法南下。

  到赵蛮晚年的时候,幽云之地已经不愁温饱了,有书院教手艺,孤老、孤儿也都有人照顾,名声斐然的房陵书院都开到这里来了,他既能用南方的人才为官,也能用北地的人为将,十分胆大。妾生子就更不用说了,只要有才干的,他不在乎别人的身份。

  幽云十六州商务司第一任长官就是破出家门的大宋妾生子房傲南。

  传闻赵蛮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没有妾室,早年他的煞星之名无人不知,没人敢靠近,等他儿女都长成了,幽云之地也没有被他克得年年天灾**,日趋富庶了,谁还说他是煞星?可依旧也没有别的女人能靠近他一步。

  在南方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话本里,赵蛮长相俊美,却性格古怪暴戾,说他见不得漂亮女人,但凡靠近的,都被他砍头了,有北方彪悍的贵女不信邪,趁他在外视察孤身一人之时,闯进他的营帐,意欲趁他熟睡生米煮成熟饭,被他睡梦中杀了。

  贵女家人来讨说法,他振振有词,昔日曹操能梦中杀人,我亦然!

  果然不妄他煞星之名,能配上他这煞星的女人,听说也是蛇蝎心肠,命硬得很,赵蛮都克她不成,夫妻斗法互掐的话本比比皆是,有时是赵蛮被母夜叉压制的倒霉蛋,有时是母夜叉被赵蛮收了,恶人有恶人磨,看得也叫人痛快解恨。

  老而不死是为贼,不知道多少人这么骂赵蛮,人生七十古来稀,他硬是活到了八十岁。

  这辈子,要赵蛮自己说,他最满意的一件事,就是听心爱的女人满头白发的时候跟他说,“七郎,这辈子我过的很满意,这次是真的再也没有遗憾了。”

  赵蛮已经八十了,早就白发苍苍,不见一根黑色的,没有被余淼淼都拔掉了,还有不少。早年落下的伤,也早就让他一身的病痛,他就是生生熬着日子等她,他想要陪她走完,没有他,这女人会犯傻,老了也改不了,他不放心,得亲自瞧着。

  听她这么说,赵蛮那叫一个得意,他这辈子也值了,回首前尘,他笑了,天下之事,分久必合,他看不到那一日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没那个精力了,不算遗憾。

  现在,他的意识正在流失,浑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太阳底下他也觉得有些冷,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他恨自己不能陪淼淼了,这算唯一不满意的,他好不容易抓住她的手,待再要亲口问她:“再来一辈子你愿意吗?淼淼……”

  她已经闭上眼睛走了。

  他还是陪她走到了最后,圆满了,老天爷也算对他不薄了。

  赵蛮一刻也等不得了,他要去追她,问个答案。

  要是她回答的叫他不满意了,他就不讲理的将她提前抢了,要是满意了,就继续欢喜的霸占她下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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