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鲤的现代腻歪日常 番024(终)_此山乃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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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鲤的现代腻歪日常 番024(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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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警局出来,已经快两点了。

  江哲超晕乎乎的跟在江宝舫身后,此时,他是身心都难受,被外面的冷空气吹得直哆嗦。

  江宝舫正跟李似锦说话。

  “哲超不懂事,今天多亏你了。”他说着,回头睨了一点江哲超,“道谢的话会不会说了?”

  江哲超浑身不得劲,比起江宝舫这些人,他是蠢了点,但是也知道今天这场惊吓跟李似锦脱不了关系,不满的道:“叔,要不是他……”

  “要不是他,鞠东平总能找到别人坑你,真要到那时候,你现在别想出来了!”

  江哲超抹了一把迎风流出来的眼泪鼻涕,就听李似锦淡淡的道:“不用谢。”

  江宝舫闻言便也不追着这个话了,江哲超的话也不无道理,李慕要是不跟鞠东平事先合作,他能够知道鞠东平会拿毒品坑哲超?

  他忧心忡忡的看着江哲超现在狼狈隐忍的模样,也没心思细问鞠东平的事了,他现在更关心江哲超怎么染了毒瘾,迫不及待的要拉着他细问。

  鞠东平、高泽鹏,肯定是都脱不了关系。

  只是当着李似锦的面,此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小李,这会太晚了,就在宾馆住一晚上,明早再回吧。”

  李似锦“嗯”了一声。

  附近就有宾馆,并不太麻烦。

  李似锦单独住一间,进了房间,他就给石墨发了条短信,短信刚发出去,电话就想起来了。

  听见电话里焦急又担忧的声音,他顿时心情大好,嘴上却严厉的道:“怎么到了现在还不睡觉?”

  石墨的声音有些干哑,“你现在在哪里?”

  李似锦也不想让她担心,并未逗她,实话实说:“我在宾馆里,没事了,明早就回来。”

  听见那边明显松了一口气,他面上止不住的笑意,“小金刚,你在哪?”

  “我在宿舍里。”

  “你要是在我宿舍的床上,我现在就回去陪你。”

  “……”石墨忍了忍,小声的道:“那我现在就过去。”

  就算先前两人早住在一起,回来队上了,大家都用交织着暧昧、探究、轻慢,各种眼神看她,她现在没有明目张胆的钻进李似锦的宿舍,即使手中有他的房门钥匙,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也有事得跟熊嘉琪说清楚,劝她远离高泽鹏。

  熊嘉琪对她的话兴致不高,不过最后也表示“暂时不会轻易离职,起码也得等到实习期满了,再看看吧。”

  石墨因为担心李似锦,也没有心情与她多说,再者,该说的她已经都说完了,宿舍的气氛很是沉闷,她回来一天,洗了澡,之后就闷头洗衣裳,也没心思上班,没队长,也没书记,她也没想去报到。

  坐立不安一天了,石墨此时只迫切的想要看看李似锦,不知道那个该死的江哲超有没有将他怎么样,动手了没?

  怎么都闹到警局去了呢,李似锦也没有告诉她毒品的事儿。

  李似锦闻言,低笑了一声,“这么黏人可怎么好。”

  石墨不跟他计较,他又语带蛊惑的道:“躺床上去,盖好被子,闭上眼睛等我。”

  他还真的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窝在这里,要是现在出发,到队上的时候,天还没亮,还能再睡一会,起码,能够让她少担心一会。

  电话里传来极细的脚步声,然后是开门的声音,关门,再开门,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之后,石墨说:“我躺好了。”

  李似锦笑着说了句:“等我”,收了手机,就出了门,让宾馆的前台帮忙联系了一辆车,等车的时候,让前台留话跟江宝舫说一声,他就先回去了。

  ……

  外面风声呼啸,寒意凛冽。

  姜黄色的厚窗帘将屋里屋外,隔成了两个世界。

  床上铺了带回来的干净床单和被褥,又开了小台灯,石墨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听见一声汽车的鸣笛声,她就睁开了眼睛,从走廊里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她就支起了耳朵坐了起来,都五点多了。

  李似锦没钥匙,门上刚被叩了一下,她就下床去,开了大灯,拉开了门,男人身上夹带的寒意扑面而来,冻得石墨一哆嗦,看到他鞋面上沾了些许白色。

  “下雪了。”李似锦低声说着。

  石墨赶紧将人拉进来,李似锦一手带门,一边就被石墨堵在门上了,见他面上除了些疲惫,倒是还好,没伤。

  李似锦一直在车上,就从院子里走到了屋子里这段距离,手心暖暖的,并不冷,见石墨这聚光灯一样,上上下下的打量自己的眼神,他抓了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触感冰凉。

  石墨一时也没有收回手来,问他:“没打架怎么进派出所了?”

  李似锦被挤在门上,挑了一下眉眼,笑道:“真没打架,还没来得及打,要不我脱了衣裳让你检查检查。”

  石墨果断的道:“好,你脱了我看看。”

  这男人什么都告诉她,她也气。

  李似锦没成想她居然会答应,他就是看她将自己抵在门上,逗逗她,闻言微愣,眨了一下眼睛,他就回过神来。

  按着她的手往下挪,石墨屏气凝神的解开了他的大衣纽扣,也不脱他的毛衣,呼啦一下,往上撩起他的衣服就看,只看到精壮的小腹和胸膛,没有青紫,她伸手按了按,看见手底下的皮肤上有颗粒凸起来。

  她又扯下了衣裳,丢开他的手,扭身就往床上爬。

  李似锦一边脱了长裤,一边暧昧的看着闭着眼睛装睡的石墨:“今天我忙了一天,昨天在火车上咬哄你睡觉,也没睡好,小金刚,我现在没力气弄,你快睡,别等了,我去洗个澡,明天再……”

  他的口无遮拦,石墨被他说得气恼又无语,她等他弄什么弄,红着脸、眯着眼看了看,见他脱得差不多了,胳膊腿都好好的,连个青紫都没有,看来是真没什么事,她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蚕蛹睡了。

  李似锦笑了几声,等浴室里传来流水声的时候,石墨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他带了水汽从浴室里出来,看看那床,手伸进去,胡乱的摸,那被子便松开了,他麻溜的钻了进去,头埋在石墨的颈窝里,胳膊环着她的腰,手贴着她的腹,不一会也沉沉的睡了。

  石墨醒的时候,屋里静悄悄的,床上就她一人,只一旁的枕头上有个下陷的痕迹,她迷迷瞪瞪的看手机上的时间,都下午了,午睡的时间都过了,早过了午间的饭点,桌子上放着她的饭盒,旁边还摆着一只苹果。

  收拾完,吃了饭,石墨从宿舍里出来,有些心虚的想着,这会应该去报到了吧?

  可报到还得找李似锦啊,她揉了揉脸,一脸正色的到了他办公室门口,可巧走廊里也没有碰到人。

  只对面的几个大办公室里闹哄哄的,她细细一听,却是几个人叽叽咕咕的说着话。

  “李队喜糖都拿来了了啊?你说他跟石墨是不是真的结婚了?”

  石墨往里一瞧,几个格子间里的人都盯着电脑,一边噼里啪啦的敲键盘,一边说话,最后面的格子里,她的师兄牟天宇正侧坐在何晋的办公桌上。

  正对着门放着一条沙发,一个长桌,长桌上杂乱的堆着报表,放了一个装着油水混合物的样瓶,还有一大包五颜六色的糖果,袋子已经被撕开了。

  看来这个就是“李队的喜糖”了。

  她不禁奇怪,李似锦经常跟她腻在一起,他哪里来的时间去买的糖果,还给带来了,她怎么不知道?明明没结婚,他发什么喜糖?石墨心里也像是吃了糖。

  这时,办公室里,有人道:“哎,何哥,阿牟,你知道这事吗?石墨还真是不声不响的……”

  有人压低了声音道:“李队不也不声不响的,你们说有石墨的关系,现在副厂长是不是李队的?”

  “都闲的慌了是吧,糖都堵不住你们的嘴,现在人家……”

  “昨天李队和江衙内去了市公安局了,你们谁知道是啥事?”

  说起这个话题来,屋里又热闹起来,各种小道消息乱飞,刚才的事就岔过去了。

  石墨听了几句,就缩回了脑袋。

  她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所有人都知道了她藏着的秘密,她心里为有丁翠娥那样的母亲而羞愧,既有种被戳穿的羞窘,又有种不用藏着掖着的轻松,她自然是知道这事迟早也瞒不住,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本以为会难堪几天吧,又这么快就过去了,压制流言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新的流言,流言蜚语这事儿,从来都是听个新鲜,以前西华没有这么多的事,一件事够嚼很久的,最近一件压着一件。

  石墨走到走廊斜对门,轻轻的敲了敲李似锦的办公室门,里面传来男人干净利落的声音:“进来。”

  她赶紧进来,合上了门。

  李似锦没有抬头,他站在桌前,正全神贯注的提着毛笔,弯腰正在写着什么,桌子临窗,昨夜里下了雪,今天的天气还是有些暗沉,办公室的灯亮着,一亮一暗,窗户上有他颀长专注的影子。

  桌面上收拾的很干净,只铺了一张宣纸,石墨走近了,李似锦正好收了笔,搁在一边的砚台上。

  石墨的视线还落在宣纸上,她倒是知道李似锦先前花高价买了笔墨纸砚,只是那会在乌什的时候,也没有画过,现在还是第一回见他写字。

  “写的什么?”

  “年底了有个宣传廉政的书法比赛,让我参加。”

  石墨“哦”了一声,对什么比赛倒是不感兴趣,她不会书法,但是看着纸上笔走游龙一样的字,也觉得好,再看看李似锦,又让她有种不真实的飘然之感。

  她的男人,允文允武,文武双全。

  她越是加深了解,就越为他沉迷,就越知道他潋滟风华,他在她身边耀眼得让她都不敢去久看。

  潋滟风华

  这是她从脑子里搜刮了半天,才想到的一个词,她实在是无法用词语形容他的好。

  以前她所在的学校里,那些文艺骨干,擅长书法的老师教授,拉到李似锦面前,就像是玩一样。

  他便是窝在戈壁上,住在大漠里,也难以掩盖他的光彩。

  她肯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送给她一个李似锦。

  李似锦看石墨突然渐渐发红的眼圈,他坐在椅子上,将她也拉在自己的腿上,跟自己面对面,嗓音低沉的问:“怎么了?听别人说闲话不高兴了?”

  石墨摇了摇头,趴在他的肩膀上,突然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脖子,眼泪无声的往下掉,顺着他的脖颈滑进他的衣衫里,烫得李似锦抱着她后背的手一紧。

  “都会过去的,不然我们离开这里……”

  石墨摇头,声音里还有些哽咽,只是叫了一声“阿鲤……”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似锦轻抚她的背,也回应了一句:“小金刚。”

  石墨越是说不出来,她不知道李似锦具体做了什么,但是欺负她的高泽鹏走了,江哲超差点被送进了警察局,听说还染上了什么毒瘾,刚才她从外面听见的,一大早江宝舫就打电话过来询问了高泽鹏的情况,询问了别人送来的烟,还叫了几个人过去。

  高泽鹏的事情她知道跟李似锦有关,江哲超这事,虽然其间看不出来李似锦的手笔,但是她就不信,会突然就倒霉了。

  她静静的靠在李似锦肩膀上,坐在他腿上,看到有人往院子里的腊梅树走过来,再近一些就看见他们了,石墨又有些不好意思,抽了抽鼻子,就要下来。

  李似锦这次倒是没拦着她,石墨退下来,特别认真的问他:“要是你认错了人,不是我呢?以后万一有个更像的人呢?”

  他曾经跟她说的话,加上她的猜测,也不难猜出来,李似锦是将她当成了别人。

  原来是在担心这事。

  李似锦笑了笑,看她目光里都泛着水光,他也认真的道:“错不了,再没有别人了。”

  “万一呢?”

  “怕万一,你就早点嫁给我,对我好点,不许再嫌我懒。”

  说到他的“懒”,石墨顿时就心情好多了,也不是她单方面的需要李似锦,他也是需要自己的,看,他也肯定离不开自己。

  李似锦望着她,眼神就表达了这意思。

  她定下心来,小声的道,“肯定也就只有我能够受得了你。”

  这男人也不是十全十美的,起码他懒得无人能比。在家里的时候,他就是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椅子倒了都不想弯腰去扶,最忙的就是他的嘴巴。

  洗澡的时候,会一个劲的喊她拿这取那,送东送西,连擦干自己都不会,更别提做饭、洗衣裳的事情了,什么都得她帮忙。

  当然这些事情,他请个保姆也能帮忙,可是他又不愿意有人进他的私人空间,分明就是折腾人。

  李似锦一点也不在意她的抱怨,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得眉目舒展,道:“可不是嘛,只有你能够受得了我,那小金刚还担心什么,都说来我听一听?”

  石墨摇了摇头,自从碰见李似锦,她似乎没什么需要烦恼的。

  “那过几天跟我去出差。”

  “不行,我还要……”石墨这才想起来她还没有新岗位,休假前她找江宝舫说了要去厂长办公室去,可现在江宝舫大概是没时间理会她的。

  她明明就是来报到的,现在却磨叽了这么久的私事,难怪听说很多企业里对办公室恋情是反对的。

  先前,她还嘱咐李似锦不能够公私不分,结果却是她自己破了规矩。

  李似锦忍住笑,绷着脸道:“还没有岗位安排给你,我就亲自带你吧。”

  见石墨撅着嘴,他又补充了一句:“跟着我上班,又监督,又工作,两不误。”

  明知道他故意徇私,明知道别人肯定会嚼舌根的,几天后,石墨还是跟着李似锦去参加纪念戈壁石油工业园的十五周年纪念暨廉政书法大赛。

  这几天里,石墨就是硬着头皮,也没脸坐在李似锦办公室里。

  这是队长和书记共享的办公室,她哪里有资格待在这儿,就算现在还没有书记,她也不好坐高泽鹏原来的位置,用高泽鹏的电脑。

  大冷的天,她不待在这,只能拉着李似锦坐车往外跑,往外巡井,也算是打发时间,也就因此错过了很多的小道消息。

  直到到了石油工业园第一天,听人压抑不住激动和好奇的问李似锦,“知不知道高泽鹏的事?”

  从李似锦这问不出什么来,倒是有人告诉了他们不少的消息。

  石墨这才知道,这几天高泽鹏已经被叫去市公安局问话,到现在也没有出来。

  江宝舫叔侄和苗茂林有没有痛打落水狗尚且不知,不过,高泽鹏比江哲超可聪明很多,他从江哲超嘴中套了很多的事情,至少江哲超的皮包公司买地的事儿他就门儿清,江哲超又被他给拽了进去,两人正好作伴。

  石墨闻言看李似锦,李似锦神色坦荡,既无别人眼中的幸灾乐祸,也不需要故作遗憾惋惜,他淡淡的听,并不多言,只察觉石墨瞄他,他悄悄地隔了羽绒服掐她的腰。

  当天在工业园内有纪念晚会,之后就是大型的宴会,参会的大都是男人,带女助理,行业女精英参加的不是没有,可带媳妇的还真不多。

  石墨想想自己,怎么也算不上行业精英,她也不想跟着李似锦去凑热闹,看过歌舞晚会,之后,就龟缩在宾馆的房间里看电视,放李似锦一人去参加了。

  “以前的旧账没证据了,但是这回在一队附近的那块地的事,高泽鹏捏了不少人的证据,哲超这小子为了这点钱,居然打鞠总的脸,我说他死要钱做什么,原来是吸毒去了,吸毒那就是个无底洞……”

  “县长本来也是要来参加的,昨天刚被找去问话了,也没心情参加。说起来,他的字也是写得不错的,谁知道他们这么倒霉,这次正好公安部办公厅机要处的人,还有省局的人来咱们市公安局检查,给闹大了。”

  林秉予说着,一脸的惋惜,只眼神里却晶亮,分明漾着喜悦。名誉县长,跟县长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他感叹了一句,又问李似锦:“小李,听说里面还有你的事?”

  李似锦和江哲超一起进去的,知道的人可不少。

  李似锦摇头反问:“前阵子还好你运气好,出差了,不然江衙内肯定找你办土地的事。”

  林秉予闻言,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嘴角,“这倒是。”

  所以说,世上的事没什么绝对的意外,运气好也是一种意外。

  林秉予心领神会,自以为知道李似锦的想法,又道:“鞠总可跟我说了,本来打算给你高薪将你挖过去的……哟,鞠总过来了。”

  鞠东平推门进来,听到林秉予的声音,他先往这边看过来,见到李似锦,倒是跟以前一样,神色上并无任何异样,眼底也没有波澜。

  事情发展到今天,鞠东平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怪李似锦不识好歹,不按照他的要求来办事,还是惊骇于现今的形势。

  他当初看出李似锦会教训江哲超,故意趁着上头来检查的契机,给李似锦机会,借他的手教训江哲超,就料到过李似锦会自作主张。最开始听说搜查出来五十一克甲基苯丙胺的时候,他还是既有些震惊,又在意料之中,只感叹李似锦心狠,可自己那时尚有应对之策。

  再后来江哲超虽然从局子里出来了,却是真的染上毒瘾了,这可比蹲七年的教训更重,虽然教训了江哲超,可是鞠东平却跟江宝舫结仇了。

  具体内情他也找人问清楚了,想到那一小包糖,鞠东平像是吃了一嘴黄连,苦到心里了。

  最主要的,这事查来查去跟李似锦没有半点关系,却扯出了高泽鹏。

  高泽鹏又将江宝舫叔侄给拽进去了,现在还在调查,牵连的越来越广。

  看起来这只是一系列的偶然事件,合情合理,涉案的高泽鹏、江哲超、江宝舫,依照他们的性格,会导致这些事的发生也不意外。

  若是高泽鹏还是苗茂林的女婿,江宝舫也没有找茬将他挤兑的待不下去,就算是江哲超蠢一些,也许也没有这么多的事。

  可莫名的,鞠东平就是怀疑李似锦跟这事有关系,这是一种直觉。

  他开始对李似锦生了警惕之心。

  就连此刻,他面对李似锦心中有些不安,这个年轻人让他觉得危险。

  有些事脱离了掌控,无法预料下面会如何继续下去,事情发生得毫无章法,他却觉得总有一根线,会将这些凌乱的东西都窜起来。

  他甚至忧心他也会被牵扯进来,虽然现在他还是土地案中的受害者,即将获利者,江宝舫应该也不会将他们两人的事儿给交代了。

  鞠东平越是不安,面上越是平静的跟李、林二人寒暄,他无法从李似锦泰然自若的神色下探究出什么来,将目光重点放在了此次不管是县里、还是西华厂里,都算是赢家的林秉予身上。

  “老林,你们刚才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林秉予眉眼都是笑意:“说你那块地的事,上次给你搞砸了,我可愧疚了几天,好在现在这地应该能照价卖给你了,我也松了一口气。”

  鞠东平“哦”了一声,面上也勉强笑了。

  语气忧心忡忡:“这次我跟老江……”

  林秉予不以为意的道:“你们都多少年的交情了,他还会为这事怪你不成,他那侄子也是该管管了。”

  这并不能安慰鞠东平,他探了探李似锦的口风,可直到晚宴结束了,他也没有得出任何消息和结果来,倒是出了宴会厅,下楼的时候碰到从隔壁厅出来的局党委书记老马和海浪。

  他们带着几个民族干部在别的厅,传统的回民,并不饮酒,一般也极少参加这样的宴会,也少与汉人同桌吃饭,不过今天的晚宴考虑周到,有清真餐厅。

  海浪没有喝酒,看见李似锦却跟醉了似的,笑着没心没肺的嚷嚷道:“李慕,这次欺负你女朋友的高泽鹏和江哲超都犯了事了,他们倒大霉了。”

  上次李似锦利用他,他自然不高兴。

  一时楼梯间陡然静默。

  瞬而,目光都冲李似锦看过来,参加晚宴的大多是这一片戈壁上的采气、采油、管道、集输、基建等单位的领导,还有县里来的、市里来的、自治区委的,其中级别最低的也是行业精英,有工人,有普通职员,其次就是队长,随便拎出来一个比李似锦职务高。

  大家都看着他,他个子高,在人群里十分的明显,又喝了酒,喝一杯就上头,现在脸上红彤彤的,只目光淡淡,冲海浪“唔”了一声,“谢谢你。”

  海浪道:“嗐,你谢我什么?”

  “就是谢谢你,等明天我怕忘记了。”

  他走路还稳,说话却稀里糊涂的,众人也只当他喝醉了,海浪怀疑是上次他作证,怼着江宝舫将老黄牛“贿赂”高泽鹏的事情弄大的事儿。

  再要说什么,李似锦已经下楼走了,他不理会别人的视线以及闲言,等过了明日,也不会再与这里的许多人聚在一个楼里吃饭了。

  只有鞠东平不将李似锦的话看成是胡言乱语,他跟李似锦一桌,他知道李似锦也就跟林秉予喝了一杯,他可是连筷子都没举起来过,林秉予帮他说话,他也不给人敬酒,能醉到哪里去。

  鞠东平心中略惊疑的看向海浪身边的老马,心里飞快的盘算:“海浪的舅舅是老马,可老马跟苗茂林之间暗潮汹涌的,江宝舫都听苗茂林的,所以,海浪在西华混的还不如李慕呢,李慕谢他什么?”

  他直觉明天会发生点什么,可明天只有一个书画展,摄影展,一个是宣传廉洁,一个是展示戈壁十五年变迁,他在人群里看到了苗茂林的后脑勺,望了几眼,依旧摸不着头脑。

  回来宾馆房间的李似锦哪里有刚才的半点醉态,不过许是体质的关系,那一杯酒就让他身上带了酒气。

  石墨知道他是一杯红,不知道他究竟喝了多少,他借酒撒泼,抱着石墨很是折腾了一番,动静太大了,闹得隔壁听得声响,不能安宁,郁闷的捶墙警示。

  第二日,石墨没脸出门,等走廊里没半点声了,磨蹭到中午,才出去吃了饭,又跟李似锦一起去看书法和摄影展,李似锦觉得自己肯定会得奖,非要拉着石墨一起去。

  李似锦的字,石墨早就见过了,只要她想看,她随时都能够看,别人写的,她觉得无法超越李似锦。

  戈壁十五年的变迁,都在她心里,她只要闭上眼睛,都能够想起这些变化。

  昔日是萧条落后,如今依旧萧条,却也有了不小的发展变化,多了活力,也多了污秽。

  只是,她也从当初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变成了满腹心事的小女人,不过,现在又不一样了,她有了一个最好又最坏的男人。

  下午来看字看摄影的人不少,基本上能来的都来了。

  石墨和李似锦到的时候,不少人正围着一副画看,这副画被挂在摄影区里。

  李似锦带着石墨过去。

  不是一幅画,而是一组。

  她最先看的是一副水墨画,近处的骆驼刺,大片的湖,湖面的小舟,远处的小普陀庄。

  画面平静又悠远,她眸子一缩。

  第二幅画的是三岔口。

  十多年前还贫穷、脏、乱、差的三岔口,一旦变成了水墨画,竟然一点也不难看,明明是三岔口,却又不一样,那毫无特色的灰扑扑的房子,从一家院子里跃出来的黑狗,竟然也多了古朴意趣。

  水墨果然是贫穷最好的掩护。

  一共有四副,还有一副在广袤的看不到边的戈壁上,一匹野马像是受了惊吓,往远处跑走了。

  最后一幅,画的井场边上的红柳丛里有两只兔子,一追一赶,像是围着红柳绕圈圈。

  石墨努力分辨这画上鲜红色的印章,那扭得跟蚯蚓一样的篆体字,她勉强看出来一个“李”字。

  身后李似锦道:“兔子成年了,就可能会出现绕圈转的行为。”

  石墨“哦”了一声,对兔子并不感兴趣,她小声问他:“你这是什么时候画的?”

  “你睡觉的时候。”

  石墨用手肘拐他。

  李似锦又将话题拉了回来,“那天在Q2罐区的值班房里,你就跟兔子似的跟我绕圈圈,好像随时都要跑,好在,最后只是绕了一圈,终归还是我的。”

  石墨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说的像是她故意吊着他一样。

  “而科学证明,兔子绕圈转是一种求爱的行为。”他说完了,用一种“你承认了吧”的得意眼神看石墨。

  “……”

  “这就是我这幅画的灵感。其余的都是按照照片画的。一会我得奖,你说有人问我,我要不要回答呢?”

  石墨深吸了一口气,这次她觉得他就是故意逗自己的,淡定的道:“随你。”

  就不信一会他真敢说。

  不过,很快,石墨就后悔了。

  李似锦的画好,毋庸置疑,不过再评审的时候就有些争议。

  主题可是“真实的变迁”,水墨画可是意象的,不一定真实。

  还真的有人问李似锦,石墨知道他在外很正人君子,至少,从未听他将他们二人的事情往外说,她一点也不怕,哪知道,他这次道:“前面的三副都是根据照片画的,后面的那一副,我是……”

  他说着,攫住了石墨的视线,不怀好意的看她,石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会这么不要脸吧?

  他顿了一下,唇边是止不住的笑意,像是想起了美好的往事。

  那天,他瞅姑娘屁股上有没有沾上灰,她敏感的扭开了身体。

  一个呼吸面罩,她用了四张湿巾。

  “我是亲眼看见的,那只兔子很有趣,有一双狐狸眼,迷蒙又狡猾……”

  石墨脸上有些热,用力的瞪他,在别人觉得他还有很多话要说的时候,他却突然止住了。

  会场的气氛很轻松。

  林秉予问:“小李,你说是组图,不过我觉得有些不对啊,你这后三副都像是动态的,有活物,有动物,第一幅怎么没有呢?”

  李似锦闻言,看向林秉予,很是高兴:“林书记果真是知音,第一幅上也是有动物的,不过没有画出来,那照片上的太复杂了,不好画。”

  他这么说,引得大家更是惊奇,纷纷猜测可能是什么,有的猜是鸟,有的猜是猫儿,水里的鱼。

  连耗子,厨子洗的猪肉,鸡都猜了,李似锦还是摇头,众人越发追着他问不停。

  “前面三副的照片能展示吗?不看到照片也不知道这画是不是写实啊。”市里一个领导道。

  “以前偶然路过这些地方拍的,画面不清晰,也不好看。”

  “我看就很有趣,拿出来大家看看嘛。”

  林秉予笑着问道:“小李,你十多年前以前还到过小普陀庄和三岔口啊?别吊人胃口了,拿出来吧。”

  李似锦道:“鞠总的十多年前的小普陀庄也是这戈壁上的标志性建筑,来了这里肯定得拍照。鞠总今天带的小普陀庄的照片多,以为会重复了,我今天就没带来,只有U盘里有扫描过的。”

  他特意看过来,鞠东平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昨晚心中不安,想到今天的摄影和字画展,找人将全部的作品都提前查看了一遍,尤其是李似锦的,更是重点关注,实在没有看出异常来,要是有问题的,肯定得毁了。

  偏偏有人催促李似锦要看照片,鞠东平也没好去拦着。

  听说有电子版,有人兴致勃勃的找工作人员去拿投影仪,在一边的电脑上展示,看看水墨画和实拍的差距。

  李似锦也不推脱了。

  有人建议:“这些照片都上交了电子版的,干脆一起放吧。我们又不是专业的,一屋子照片看得我眼晕。”

  无人反对,事情就这么定了,李似锦的U盘就挂在随身的钥匙上,直接交给了鞠东平,他是这个摄影展的赞助人,这一次的一应开销都是他赞助的。

  李似锦坦荡荡,鞠东平放下心来,示意工作人员去播放,最先就放他的。

  照片一出来,场上原本还打赌,谁猜对了第一张照片里的动物。

  此时,顿时静悄悄的。

  这第一张照片,画面的角落里有两个人,又只有一个人。

  鞠东平眼皮一跳,原来在这里等着他,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豁然开朗,他就知道有一条线会将那些他怀疑,又不解的地方都窜起来,他做了这些,都是为了石墨。

  第二反应则是,怎么会有这样的照片?简直了!特么的真是见鬼了!

  李似锦就是要作死他鞠东平,他怎么不发网上去?登报,做牛皮癣小广告满厂满城里发去,偏偏在这里发。

  集体安静了有一会,石墨也没算时间,也许是五秒,也许是十秒。

  还是海浪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大声的问道:“鞠总,这才是今天的冠军吧,有这好照片,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呢?”

  海浪终于明白李似锦谢他什么了。

  这家伙又利用他,每次都拿他当出头鸟,他就是谢他出头。

  鞠东平面上一阵青一阵白,他看向李似锦,李似锦平静的看着他。

  他赞助的书画摄影展上放了这样一张照片,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那边还有记者,江宝舫要是知道,只当他是故意的吧?

  这下江宝舫在局子里不知道会不会乱咬去,江宝舫会恨李慕和石墨,可最恨的,又能张嘴就咬住的还是他鞠东平。

  就是鞠东平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会他恨李慕,当然恨得要死,恨不得找人将他杀了,可之后,还有一连窜让他厌恶的人会登场,他们会不断的落井下石,让他去恨的咬牙切齿,分担他对李慕的恨意。

  等到他不知道多少年之后出来,他还有机会对付李慕吗?

  李慕这样的人,没有机会他也能造出机会来,只要他想,他可以攀登到鞠东平不能达到的高度。

  一旦这样,鞠东平就是憋屈,也只能一如当初的石墨,忍着、受着。他当年也大抵跟那个哭泣的小姑娘说过这样的话,都给了因公殉职了,你还想怎么样?

  鞠东平有种预感,李慕一定会还给他一样的话。

  这时,海浪的一句话已经掀起了千层浪。

  有人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老马立刻阴阳怪气的回答:“苗局,那会你在西华当厂长,你处理的呀,哟,我记起来了,因公殉职。溺死在休闲的地方也算因公啊?当国家的钱不是钱呢?”

  海浪看了一眼舅舅,又看苗茂林,最后看向嘈杂里一派平静的李似锦,无声的道:“你特么是该好好谢谢我,谢谢我舅舅。”

  李似锦换了任何地方发这张照片,也不会有现在的效果,别看这满屋子的人都和和睦睦的,可面和心不合的还真不少,也不是没有厌恶苗茂林的,更不可能只有老马一个。

  换了平常,倘或发在网上了,那些跟西华无关的人,看看照片,也就聊聊罢了,除非是有心人,不然谁会有那闲心来踩一脚苗茂林。

  可现在的氛围不一样,就算是那些想抽身的,老马也会逮住这次的机会,将人拉住不放,他绝对不会让苗茂林只弄个不大不小的罪,轻飘飘的受个处分,检讨检讨,然后继续该干嘛干嘛去。

  所以,大家一起上吧!

  “那是江宝舫吧?他也不帮把手……”

  “鞠总,到底怎么回事啊?这照片真不是你拍的?不是盯着的,谁能抓的这么准?”

  也有人恍然,“原来上面的动物是人啊,果真是不好画。”

  “……”

  现场一片混乱,七嘴八舌,谁还在意摄影展是要宣扬戈壁的变迁,倒是书法比赛廉政的主题派上了一个嘲讽的用场。

  天黑的时候石墨在警察局见到了丁翠娥。

  她急急忙忙的跑来,发丝被风吹得凌乱,面上有些苍白,依旧只抹了口红,石墨被李似锦搂着肩膀正要出门。

  丁翠娥急促又有些萧索的喊:“小墨……”

  石墨不太想跟她说什么,她也不知道说什么。

  以前她想过,等到报复了江宝舫,她要狠狠的奚落这个妈妈。现在她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有些心愿已了之后的无力。她不理会丁翠娥,应该是能够惩罚她的吧?

  后面的事情,她管不了了,也猜不到多复杂。

  她任由李似锦搂着走了出去。

  之后的发展跟江宝舫救不救人,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这只是这一起牵连甚广的贪腐案子里极小的一部分,却又因为一组水墨画《动物》,让人们津津乐道,甚至引起了一番唇枪舌战。

  真相已经无人得知,也许江宝舫真的没有做什么,他只是因为跟动物一样趋吉避凶的本能,没有救人。

  也许他真的做了什么,照片上无法显示出来,像某些畜生一样,无情无义。

  所以这幅画,叫动物也算合适。

  很多时候,人,不也是靠最原始的动物的本能行事么?

  就好比第四幅里的兔子。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

  李似锦就喜欢折腾,石墨就喜欢笑眯着眼瞧他。

  她有时候也迷糊了,觉得自己是真的绕着圈子逗李似锦,而并不是要拒绝他,当初她怎么不死劲的逃呢,也许,这就是她动物一样的本能。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就在他身上闻到了另一半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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