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节_功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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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节

  那辆阴躲在残骸之后的T-90主战坦克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就连二班的幸存战士们发起反击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这辆悄无声息窝在一边的坦克车。阴暗的战场角落中,当这辆T-90扬起炮管的时候,我们没有人注意到死神的逼近。我们太大意了,而我们也注定要为这份大意而付出沉重的代价,这对我们来说,似乎太残酷了点。

  路一鸣副班长带着两名战士匆匆地向前跑去,他甚至压根没有注意到这辆一侧履带碾压在吉普车残骸上,稍稍显得有些斜侧的T-90其实并没有被击毁。整个战场上到处都是我们冲锋的呐喊,从远处横扫过来的战车正在席卷那些逃跑的敌人。路副班长和我们多数人一样,在面对胜利的号角吹响的时候,在看着敌人狼狈不堪地逃跑的时候,显然忘记了去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不仅仅是他,我们所有人都疏忽了。

  当我们冲锋的队列涌向前方的时候,这辆T-90骤然地‘复活’了,柴油发动机的轰然拉响的轰鸣声打破了这片满是车辆残骸的战场上的沉寂,这突然而来的轰鸣声让正在包裹伤腿的林深河班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一辆T-90主战坦克,微微扬起的2A46M-1型125毫米滑膛坦克炮配置的四十三发炮弹中至少有一半是装有3OF26弹头的3VOF36型杀伤爆破*。这种苏联时代研制的尾翼稳定高爆破片杀伤弹可以由125毫米口径滑膛坦克炮发射,主要用于打击一般建筑、土木工事、人员和轻型车辆,通称编号“3VOF36/3OF26”,该弹1970年投入使用,配备3V-21引信,爆炸后可产生600-2000块破片。尽管全弹重不过33公斤,但弹头却重达23公斤,装药重达到千克,一旦这种以850米/秒炮口初速出膛的炮弹击中目标后,由73%RDX*和23%铝粉及4%减少敏感度的蜡所构成的A-IX-2装药瞬间便是可以将目标葬没在烟火中。

  林班长很清楚一旦这辆T-90对着正在冲锋的我军发起侧后袭击,那将是什么样的情况。除了滑膛坦克炮之外,T-90还拥有一挺备弹三百发的毫米高射机枪及一挺备弹两千发的毫米并列机枪。对于此时正白刃冲锋的我们来说,一旦这辆坦克开始泼洒弹雨,那完全就是一场浩劫。林班长看着这辆开始发动起来的T-90,立即意识到了危险的来临。然而他的手边除了一支狙击步枪之外,却是没有别的任何武器,更别说是反战车武器了。

  幸运的是,由于T-90的外形低矮且重量较低,虽然这使其在战场上不但具有很高的机动性,而且也降低了被敌人发现的几率,但炮塔的活动性也就因为某些特定的环境而受到了制约。刚刚这辆T-90斜侧在一辆被击毁的印军吉普车上,使得其此时要想转过炮塔来,显然受到了制约。于是这辆T-90也就干脆在颠簸着行驶下来的同时,车长打开炮塔顶舱门,钻出身来,准备边指挥坦克后退,边用车载机枪掩护四下里。

  然而T-90主战坦克在所有的苏/俄系列坦克中,是炮塔最小的,而且炮塔机枪在炮塔右侧,加之其外形特征与所有的俄制武器一样,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各种武器装备杂乱无章。T-90坦克本已很小的炮塔上附加有爆炸反应装甲,炮塔两侧还安装了红外探照灯、传感器、烟幕弹发射装置等,使炮塔本身的形状已然面目全非。所以杂乱的车上附件以及昏暗的环境,使得敌人的车长也没有注意到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居然有一名中国伤兵。

  那辆烧得焦黑的吉普车残骸显然成了这辆T-90的麻烦,不知怎么搞得,这辆T-90主战坦克的侧裙板上挂着的三大块反应装甲居然剐牵上了吉普车的残骸,一时间坦克后退的动作受到了制约,敌人的车长骂骂咧咧了几句,便是干脆爬出了车舱来,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拖着伤腿一蹦一跳而来的林班长。

  拖着伤腿的林班长忍着腿伤的刺痛,不顾鲜血从紧扎的绷带处溢出,他一个疾步上前,手中的88式无托狙击步枪借势送上肩头,左臂弯曲抬起,托起枪身。这样近的距离上,他这个全连有名的神射手几乎不需要什么瞄准。砰,枪声之中,那身影翻身坠地,毫米子弹在这样的距离上钻开坦克防撞盔并不是什么难事儿。当那印度车长的脑壳在飞洒出的鲜血中飞起的时候,林班长已经拖着伤腿直冲向那辆T-90主战坦克。被枪声所惊动了的路班副他们回头过来的时候,只见一瘸一拐的林班长以惊人的速度冲向那辆T-90,回忆起那一幕的时候,路班副总是忍不住唏嘘,他很难想象一个大腿上的肌肉组织几乎被弹片给削去一半的人是怎么能够以那样的速度冲出的。

  敌人也被枪声所惊动,毫米机枪哒哒哒一梭子弹便是扫向回头过来的路班副他们,交织纷飞的火蛇瞬间便是将匆忙跃入弹坑的路班副等人给捂住。这辆印军的T-90坦克并没有注意到后面的林班长,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路班副等人身上。疯狂碾压过吉普车残骸的T-90一阵咆哮,轰然冲下废骸,车载机枪如同毒龙舔动的蛇信样不断地肆虐扫动着,躲身在弹坑中的路班副等人几次想要利用敌战车的火力间隙跃出,但都没有能够成功,敌人的火力太是凶猛了,不断扫射的毫米机关枪完全将他们压得抬不起头来,稍稍想要冒头探看下情况,一梭子横扫过来的子弹便是在弹坑前沿啾啾地啃出一排飞溅的尘土。这个时候要是贸然冲出,无疑是自寻死路。

  弹坑内砰砰地飞出几颗枪*,35毫米*在T-90坦克厚厚的装甲面前显得那样有气无力,本是对付简易工事及压制敌步兵的杀爆*怎么可能会对重装甲武器形成破坏呢?除了能够破坏点车外的仪器设备之外,这种*根本就不会坦克本身形成什么大的威胁。敌人显得很是疯狂,也显得很是得意,横过车身来的坦克游走在满地的战车残骸之间,一边保持机动,一边转过炮塔放低炮管。

  履带碾压过遍地的残碎金属,发出阵阵地咯咯嘣嘣折碎清脆声响。扫射着的机枪火力是不是地将弹雨泼洒在路班副等人赖以藏身的弹坑周围,牢牢地压制着他们的逃生之路。

  此时的路班副很清楚被敌人压制着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一旦敌人能够找到好的射界,那么呼啸而来的炮弹将会将自己等人炸成碎片。之所以直到现在敌人都还没有开火,是因为坦克滑膛炮是直射火力,而不是诸如迫击炮那样可以吊射。相比于可以吊射出抛物线弹道的后者,前者只能形成略带弧度的弹道,对弹坑内的自己形成不了什么大的威胁,可是一旦这辆T-90靠得足够近,那么势必会让敌人找到一个较好的射界。

  路班副很清楚这些,他何尝不想带着战士们离开这个弹坑,可是在敌人的机枪火力下,自己根本无法找机会跃出弹坑,就算是跳出这个弹坑,四下里的空旷却是更不利于自己等人的隐蔽。那反而让敌人更容易地来消灭自己。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自己等人被敌人消灭似乎只是时间问题,故而不管怎么样,路班副都决定去试一试,他抬手扶了把头盔,探出半个脑袋来,准备在查看情况之后,果断跃出弹坑。路班副的计划是反方向跑动,用自己来吸引敌坦克的注意,为两名战士赢得逃跑的机会。尽管战士们表示反对,但路班副还是“很不民主”地以副班长的身份做出了决定,在自己反向跃出之后,趁着敌人的坦克被吸引火力的瞬间,两名战士必须和自己保持反方向的路线。这就是一个先锋模范应该发挥出的作用,而这也是一个带兵者应该去做的,牺牲有我,生存的机会留给他人。我能够明白路班副当时的心情,谁人不怕死,可这个时候,生的机会不应该属于副班长、班、排长这样的基层士官、军官。

  然而就在路班副准备跃出的瞬间,他却看到了一个身影跃上了敌人的坦克。那蹒跚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林班长,他显然是发现了路班副等人的危险,所以危急时刻,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尽管身负重伤,但他却义无反顾。受伤的左腿拖累了他,使得他的动作变得那么迟缓。他的手里抓着一枚*,和听到响动爬出炮塔来的敌人扭打成一团……

  说到这里的时候,路班副的泪水顺着面颊滚滚而下,而同样幸存下来的两名三班战士也是泣不成声。路班副说那一刻,他看到了林班长笑了。一贯老成持重的林深河是我们排里最不苟言笑的班长,然而路班副坚称那一天的那一刻,他的确有看到林班长笑了,而且笑得很灿烂,二十八岁的他笑得就跟孩子一样。天色那么昏黑,我不知道路班副是怎么看到的,但我相信他的确有看到了,闭上眼,我仿佛能够看到那当时的那一幕:

  挣扎、扭打之中,*从林班长的手里滚落,从炮塔打开的舱门处滚入车舱内,手指上套着*拉环的林班长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他筋疲力尽了,敌人的手指抠入他的左腿伤口处,但此时林班长却感觉不到什么疼痛,那*掉入车舱内的咕噜噜地滚落声让林班长感到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听到的最为动听的乐章了,他挣扎着起来、暴喝一声,甩头撞向探身在炮塔外的敌人,敌人摔入车舱内,扑身上前的林班长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坦克炮塔的舱口处,他冲着自己的战友露出灿烂笑容,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家乡,那小桥流水,山峦叠起,牵着牙牙学语的孩子站在村口等待着的身影是谁,是自己的妻子吗?火光在绽放,殉爆的弹药形成的巨大火球转眼吞没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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