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真与梦
距离他们最后一次相遇已经很多很多年，时岁已经太长了，足够让沧海变成桑田，在此之前，高越从未想过这个女人会跨越他的半个人生前来寻他，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能有这样的福气。35xs
他转过身去，眼见她的目光变得讶异、悲伤，看她安静地站在那里流泪。他需要鼓起勇气，可是终究，鼓起勇气对他来说也没那么难，他长吁了一口气，想以故作轻松的语气跟她说话，却失败了，于是他只能凄哀的一笑：“阿眠。”
沈眠没有说话，她忍不住眼里的泪，但她还是微笑了：“嗯。”
不知从何说起的千言万语，就这样沉寂吧，有些等待太漫长，无法用语言表达。
“原来沈眠等的是师父……”白小樱听完唐念念的陈述，颇有点难以置信，可是她竟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他们或许有很多话要说吧。”唐念念从门外瞥见里头的场景，轻叹一声，转过了身：“咱们走吧。”
白小樱点点头，和唐念念一起往胡同外面走，虽然唐念念只告诉她了一部分，可这一切也足够她去消化了：“可是念念，沈眠等的人就是师父这件事，你当时在沈眠的梦里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是，”唐念念垂下眼眸：“我也很早就对高越讲了。”
白小樱不解：“那师父为什么不愿意和她再见？”
“为了避仇，”唐念念说：“他怕会连累沈眠。”
白小樱皱起眉：“直到现在师父还有仇人？——是暗主？”
唐念念眨眨眼：“是。”
“我不明白——暗主是个古代人，他怎么会和师父有瓜葛。”
唐念念笑了笑：“如果你师父也是个古代人呢？我的武功有一部分也是他教的。”
白小樱很吃惊：“师父也是你的朋友？那他岂不是——天哪，怎么可能呢？”
唐念念转眸望着她：“我不愿告诉你，但是你知道的越多，就越不能从事情里抽身。35xs这不是闹着玩的小樱，有些仇怨需要累世的努力才能完结，我之前说过，每个故事都需要有人牺牲才显得悲壮，但那不能是你，你明白吗？”
白小樱望着她。
“可是我们的缘分和纠葛已经注定了，我早就注定无法抽身了。”她笑一笑，显得纯粹灿烂：“我总不能坐视你们和他打得死去活来，自己却在家吃冰淇淋看电视吧，一起面对总是好一点。”
唐念念沉默下来。
白小樱吸了一口气，对她笑说：“好，现在也不是说这话的好时机，等你准备好都告诉我了，一定要讲给我听。万一暗主来找我，我也要死个明白不是？”
唐念念很犀利的瞪了她一眼：“放心，要真得死，我肯定要死在你前面。”
白小樱挽住她的手：“哎呀，你最好了。”
“呕——”唐念念假装呕吐，和她一起离开了核桃胡同。
曾几何时她满心都是恨，恨纪铭，更恨自己。可是经历了漫长时光的现在，她的心却开始变得柔软。
让她去恨慕秋澜，她完全不认为这会比她恨自己更轻松，可是这样的怨恨却在温暖的时光里被不断的钝化，有时候唐念念甚至觉得，她已经不具备恨人的能力了。
这样也不错，是吧。
由于相信着高越和沈眠还有很多话要说，所以唐念念今天不打算再去叨扰他，这件事大约尘埃暂定，她决定把心思往地府那边放一放，比如去找找阿宁，问问她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陪着白小樱吃了晚饭，她去给林南送饭，唐念念则回家，她没忘了给海妖上一炷香，然后她魂魄出窍，回到了地府，她一路飘飘荡荡，在进入传输点之前还吓到了一只野猫，唐念念今天心情很好，张牙舞爪的追了它很远才作罢。35xs
她在塔楼找到阿宁的时候，阿宁正坐在塔楼顶的办公室里，周围一片静谧，阿宁看着她，好似有点心虚。
“长欢，你来了啊。”
唐念念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她抱着手臂，永远直切主题：“那天你带着的那个魂是谁？”
阿宁楞了一下，她也是个直接的人，情急之下，她选择了直接撒谎：“你——你看错了，那不是我。”
“看错了？”唐念念扬起眉：“咱们认识几百年了，我会把你看错吗？”
“那——那你问问白小樱，她看到我了吗？她没看到我就不算看到。”
唐念念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天呐：“你这话我简直没法接，阿宁，要是那不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和白小樱在一起。”
阿宁如果有血液，这会儿肯定脸红了：“我随口说的，因为你们总是在一起。”
唐念念抱起手臂盯着她，阿宁也看着她，看着看着，她有点妥协了。
唐念念在她对面坐下，望着她墙上挂着的各式各样的捕梦网：“所以你就跟我说实话吧，你明明知道我不是来告发你的。”
“可是……”阿宁有些吞吞吐吐：“你却是来制止我的，对吧长欢？”
“你知道我要制止，就证明你知道这件事情不对。”唐念念皱起眉。
“可是……有些事情是没有对错的。”阿宁看着唐念念，看起来有点委屈，就好像犯了错夹起耳朵的小狗：“只是阴间的律法不允许，可是他又有什么错呢，我陪他看看外面的世界，又有什么错呢。”
“这些我都懂，我也可以理解，”唐念念平静的注视着她：“我要说的是沈因，你告诉我真相。”
阿宁别过了头，她静默须臾，面上第一次有点儿悲伤，这是几百年来唐念念都没在阿宁脸上看过的神情。
“我不舍得他，可是我们是不同的人，我不能耽误他的一生。等他忘了我就会好过的。我都知道，长欢，我都明白，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事情偏离它原本的轨道的。”
唐念念闻言垂下眼眸，她有些难过，这段时间她总会为这样的事情难过。
“你喜欢他，对吗？”
阿宁转头望着她的眼睛：“不舍得……是喜欢吗？”
唐念念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可是他有什么好的？”
阿宁闻言绽开笑容：“他是我见过最有趣的灵魂。”
说出这句话，唐念念就懂了。
世间有趣的灵魂很多，但每个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大抵是因为那个灵魂独独被她喜欢，带了滤镜之后，他就变得更有趣了些。
“跟他分开你会难过吗？”唐念念问阿宁，她当然不希望阿宁难过，她之所以偶尔会到塔楼来找她，就是因为阿宁好似终年阴沉的地府里的一个意外，她永远积极快乐着。
阿宁想了想，眨了眨眼睛，确定了这个答案：“会的。”
唐念念叹了一口气，露出了微笑：“你说他是个有趣的灵魂，既然这么有趣的话，能让我见见他吗？他是我朋友的哥哥，大概也是他在世上唯一的眷恋了，所以我有些事情想跟他谈，以后何去何从，或许我们都会更清楚。”
阿宁信任长欢，所以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点头：“可以，但是……但他现在在凡间，我说好了过一会儿再去接他的。”
唐念念也不假思索：“那更好，我跟你一起去。问过之后我正好回家，”她和阿宁一起站起身，忍不住吐槽她：“不过你的心也真大，不怕他跑了吗，如果丢了魂你会受到什么处罚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宁，还是要留心啊。”
“他不会的，我相信他。”阿宁这么说着，面上始终挂着笑容：“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啊。”
虽然住院的人很多，但医院的夜晚总是很寂静，唐念念和阿宁飘过护士站，路过一条灯光昏暗的幽长走廊。
“你总是放他在这里看着自己吗？”
“其实我是想让他自由走动的，但是他怕我错过了时辰，基本上都不会离开医院。”阿宁温柔的跟唐念念解释：“睡得久了的人都很可怜，我不希望切断他和尘世的关联，我希望他能感知，但又不那么痛苦，所以颠倒灵魂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你也要知道，如果他能活下去，他原本不该记得太多地府的事情，”唐念念叹了一口气：“这也是地府为什么让我们带走混沌的那一半灵魂的原因，你这样颠倒过来，他醒来后记得地府的事，反而对他不好。”
“如果真的能醒来，就请炘来帮他清除记忆吧。”阿宁掩饰住眼中的哀伤：“至少还能记得一些，心里的东西不会被清除。如果他有心，总能记得一些，那我的辛苦就没有白费。”
唐念念长舒了一口气，这是爱吧，只是阿宁还不知道。
他们在病房里看到了沈因，彼时，他正在窗户边看夜景。
见到他的时候，唐念念突然有些明白了阿宁为什么会觉得他与众不同。
他很安静，看起来也有点忧郁，某些程度上，他和沈眠的气质有些像，带着点儿遗世独立的孤独。
阿宁望着他的背影绽开笑容：“我来啦！”
他很快回过头，一脸的温柔与惊喜，唐念念觉得，他们就好像刚结婚不久，回到家彼此问候的恩爱夫妻。
可是她的存在无疑有些煞风景，沈因看到她，面上的笑容凝滞了一刻。
阿宁很快就开解他：“别担心，她就是长欢，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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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过身去，眼见她的目光变得讶异、悲伤，看她安静地站在那里流泪。他需要鼓起勇气，可是终究，鼓起勇气对他来说也没那么难，他长吁了一口气，想以故作轻松的语气跟她说话，却失败了，于是他只能凄哀的一笑：“阿眠。”
沈眠没有说话，她忍不住眼里的泪，但她还是微笑了：“嗯。”
不知从何说起的千言万语，就这样沉寂吧，有些等待太漫长，无法用语言表达。
“原来沈眠等的是师父……”白小樱听完唐念念的陈述，颇有点难以置信，可是她竟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他们或许有很多话要说吧。”唐念念从门外瞥见里头的场景，轻叹一声，转过了身：“咱们走吧。”
白小樱点点头，和唐念念一起往胡同外面走，虽然唐念念只告诉她了一部分，可这一切也足够她去消化了：“可是念念，沈眠等的人就是师父这件事，你当时在沈眠的梦里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是，”唐念念垂下眼眸：“我也很早就对高越讲了。”
白小樱不解：“那师父为什么不愿意和她再见？”
“为了避仇，”唐念念说：“他怕会连累沈眠。”
白小樱皱起眉：“直到现在师父还有仇人？——是暗主？”
唐念念眨眨眼：“是。”
“我不明白——暗主是个古代人，他怎么会和师父有瓜葛。”
唐念念笑了笑：“如果你师父也是个古代人呢？我的武功有一部分也是他教的。”
白小樱很吃惊：“师父也是你的朋友？那他岂不是——天哪，怎么可能呢？”
唐念念转眸望着她：“我不愿告诉你，但是你知道的越多，就越不能从事情里抽身。35xs这不是闹着玩的小樱，有些仇怨需要累世的努力才能完结，我之前说过，每个故事都需要有人牺牲才显得悲壮，但那不能是你，你明白吗？”
白小樱望着她。
“可是我们的缘分和纠葛已经注定了，我早就注定无法抽身了。”她笑一笑，显得纯粹灿烂：“我总不能坐视你们和他打得死去活来，自己却在家吃冰淇淋看电视吧，一起面对总是好一点。”
唐念念沉默下来。
白小樱吸了一口气，对她笑说：“好，现在也不是说这话的好时机，等你准备好都告诉我了，一定要讲给我听。万一暗主来找我，我也要死个明白不是？”
唐念念很犀利的瞪了她一眼：“放心，要真得死，我肯定要死在你前面。”
白小樱挽住她的手：“哎呀，你最好了。”
“呕——”唐念念假装呕吐，和她一起离开了核桃胡同。
曾几何时她满心都是恨，恨纪铭，更恨自己。可是经历了漫长时光的现在，她的心却开始变得柔软。
让她去恨慕秋澜，她完全不认为这会比她恨自己更轻松，可是这样的怨恨却在温暖的时光里被不断的钝化，有时候唐念念甚至觉得，她已经不具备恨人的能力了。
这样也不错，是吧。
由于相信着高越和沈眠还有很多话要说，所以唐念念今天不打算再去叨扰他，这件事大约尘埃暂定，她决定把心思往地府那边放一放，比如去找找阿宁，问问她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陪着白小樱吃了晚饭，她去给林南送饭，唐念念则回家，她没忘了给海妖上一炷香，然后她魂魄出窍，回到了地府，她一路飘飘荡荡，在进入传输点之前还吓到了一只野猫，唐念念今天心情很好，张牙舞爪的追了它很远才作罢。35xs
她在塔楼找到阿宁的时候，阿宁正坐在塔楼顶的办公室里，周围一片静谧，阿宁看着她，好似有点心虚。
“长欢，你来了啊。”
唐念念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她抱着手臂，永远直切主题：“那天你带着的那个魂是谁？”
阿宁楞了一下，她也是个直接的人，情急之下，她选择了直接撒谎：“你——你看错了，那不是我。”
“看错了？”唐念念扬起眉：“咱们认识几百年了，我会把你看错吗？”
“那——那你问问白小樱，她看到我了吗？她没看到我就不算看到。”
唐念念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天呐：“你这话我简直没法接，阿宁，要是那不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和白小樱在一起。”
阿宁如果有血液，这会儿肯定脸红了：“我随口说的，因为你们总是在一起。”
唐念念抱起手臂盯着她，阿宁也看着她，看着看着，她有点妥协了。
唐念念在她对面坐下，望着她墙上挂着的各式各样的捕梦网：“所以你就跟我说实话吧，你明明知道我不是来告发你的。”
“可是……”阿宁有些吞吞吐吐：“你却是来制止我的，对吧长欢？”
“你知道我要制止，就证明你知道这件事情不对。”唐念念皱起眉。
“可是……有些事情是没有对错的。”阿宁看着唐念念，看起来有点委屈，就好像犯了错夹起耳朵的小狗：“只是阴间的律法不允许，可是他又有什么错呢，我陪他看看外面的世界，又有什么错呢。”
“这些我都懂，我也可以理解，”唐念念平静的注视着她：“我要说的是沈因，你告诉我真相。”
阿宁别过了头，她静默须臾，面上第一次有点儿悲伤，这是几百年来唐念念都没在阿宁脸上看过的神情。
“我不舍得他，可是我们是不同的人，我不能耽误他的一生。等他忘了我就会好过的。我都知道，长欢，我都明白，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事情偏离它原本的轨道的。”
唐念念闻言垂下眼眸，她有些难过，这段时间她总会为这样的事情难过。
“你喜欢他，对吗？”
阿宁转头望着她的眼睛：“不舍得……是喜欢吗？”
唐念念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可是他有什么好的？”
阿宁闻言绽开笑容：“他是我见过最有趣的灵魂。”
说出这句话，唐念念就懂了。
世间有趣的灵魂很多，但每个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大抵是因为那个灵魂独独被她喜欢，带了滤镜之后，他就变得更有趣了些。
“跟他分开你会难过吗？”唐念念问阿宁，她当然不希望阿宁难过，她之所以偶尔会到塔楼来找她，就是因为阿宁好似终年阴沉的地府里的一个意外，她永远积极快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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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念念也不假思索：“那更好，我跟你一起去。问过之后我正好回家，”她和阿宁一起站起身，忍不住吐槽她：“不过你的心也真大，不怕他跑了吗，如果丢了魂你会受到什么处罚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宁，还是要留心啊。”
“他不会的，我相信他。”阿宁这么说着，面上始终挂着笑容：“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啊。”
虽然住院的人很多，但医院的夜晚总是很寂静，唐念念和阿宁飘过护士站，路过一条灯光昏暗的幽长走廊。
“你总是放他在这里看着自己吗？”
“其实我是想让他自由走动的，但是他怕我错过了时辰，基本上都不会离开医院。”阿宁温柔的跟唐念念解释：“睡得久了的人都很可怜，我不希望切断他和尘世的关联，我希望他能感知，但又不那么痛苦，所以颠倒灵魂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你也要知道，如果他能活下去，他原本不该记得太多地府的事情，”唐念念叹了一口气：“这也是地府为什么让我们带走混沌的那一半灵魂的原因，你这样颠倒过来，他醒来后记得地府的事，反而对他不好。”
“如果真的能醒来，就请炘来帮他清除记忆吧。”阿宁掩饰住眼中的哀伤：“至少还能记得一些，心里的东西不会被清除。如果他有心，总能记得一些，那我的辛苦就没有白费。”
唐念念长舒了一口气，这是爱吧，只是阿宁还不知道。
他们在病房里看到了沈因，彼时，他正在窗户边看夜景。
见到他的时候，唐念念突然有些明白了阿宁为什么会觉得他与众不同。
他很安静，看起来也有点忧郁，某些程度上，他和沈眠的气质有些像，带着点儿遗世独立的孤独。
阿宁望着他的背影绽开笑容：“我来啦！”
他很快回过头，一脸的温柔与惊喜，唐念念觉得，他们就好像刚结婚不久，回到家彼此问候的恩爱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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